三老爷说着,醉醺醺的口吻,带着点悔恨自责。
许靖央看向他,却见三夫人推了推他:“好多年前的事,别再提了,这会儿说,不是扫兴吗?”
三老爷已经喝醉了,若放在平时,他绝不敢这么大胆的。
他按着酒杯,哽咽粗声说:“这事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我若不说,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说罢,他看向许靖央:“靖央,三叔对不起你,你可还记得,你五岁那年,跟着我去京畿的镇子上办事?”
说起这个,许靖央倒是有几分印象,不过记忆不深刻。
那会三老爷在刑部谋了个极小的芝麻官。
因着只剩下浅薄的家底,他只能做一些送卷宗这样的苦差事。
许靖央记得那是一日大雪,冯窈窕忽然给她穿了一身厚棉衣,让她跟着三老爷去京畿的镇子上送卷宗。
还说让她好好听三老爷的话,别任性,等她回来,给她买一身新衣裳。
许靖央乖乖地跟着去了,却被三老爷送去了一户看起来富贵的人家。
那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妇,许靖央只知道,这对老夫妇没有子女,空有家财,是当地的富户。
三老爷对许靖央道:“你乖乖地在这等着,一会三叔办完事就来接你。”
许靖央同意了。
可三老爷这么一走,一直到傍晚都没回来。
那老妇人过来拉着许靖央的手,要牵着她去洗漱,还说她家人将她留下来了,以后让许靖央跟着他们生活。
三老爷说出这段往事的时候,许靖央年幼时零星的记忆也被拼凑起来。
她想起,自己察觉不对,便在老妇人手中挣扎,可她那丈夫凶得很,拄着拐杖过来,就给了许靖央一巴掌。
许靖央跳起来咬了他的手,推倒椅子,阻拦来抓她的家丁,直接从那宅子里闯了出去。
只记得,夜色很深,街上下着雪,她一路狂奔。
身后传来老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让她跑!这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我当初就说该买个男丁......冻死她!”
如今,许靖央再想起那句话,仍难免心中微寒。
三老爷说起这段往事时,萧贺夜陡然沉冷下来,浑身透出来的气息,像是九重寒渊般。
许靖央年幼时,冯窈窕竟还想卖了她?
三老爷捂着脸,哽咽忏悔:“我走到半道折返回来,不忍心独自将靖央留下,本想将银子还给那家人,只期盼他们好好对靖央也罢,没想到却看见,才五岁的靖央,自己倒在雪道上。”
那一瞬间,三老爷心软,后悔莫及!
哪怕冯窈窕严厉要求他将许靖央送到买家手中,三老爷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愿,把许靖央带了回去。
三老爷唯一后悔的事,便是:“后来二哥问我,带着靖央上哪儿了,我怕二嫂责怪,便撒了谎,说靖央自己跑着玩,差点丢了。”
因为这句话,许靖央又挨了威国公几巴掌。
她那会还小,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委屈,一个劲地说自己没有乱跑,却又被威国公当做狡辩,重重踹倒。
仍记得冯窈窕就坐在那儿,不冷不淡地看了许靖央一眼,最后轻描淡写说:“行了老爷,她还好没丢,否则真是给我们添麻烦。”
萧贺夜听三老爷讲到这里,猛地拍桌而起。
他薄眸黑森,浑身透着杀伐:“你们当初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许家人都吓了一跳,大房几个人,更是面露不忍。
大老爷斥责三老爷:“老三,当初你这件事,办的真是糊涂!”
那会大房跟冯窈窕生了嫌隙,早就不来往了,便不知其中的事。
大夫人若早知道许靖央这么不受亲母的待见,她宁愿自己接过来养着,也不会让许靖央这么被冯窈窕对待。
五妹许靖妙面色惨白,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这会儿,只能看着许靖央,嘴唇木讷地喃喃:“对不起,阿姐......”
事情不是她做的,甚至那会她还没有出生,可她却为此感到羞愧。
然而,许靖央眸色平淡,拽住萧贺夜的袖子,说了句:“都过去了,我也差不多忘了。”
不被爱、不被重视,更不被聆听的童年时光,曾经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割着她的心,让她不断地要求自己变强,在父母面前做一个争气的孩子,只为了得到那点微不足道的关爱。
而如今,许靖央早已不在乎这些。
郭荣气愤不已:“岂有此理,这冯氏庆幸是死了,不然,我定找她要个说法!”
三老爷哭得泣不成声,嘴里说的都是后悔。
萧安棠那张小脸,也崩得紧紧的,全然没有了刚来时的愉悦。
这顿饭很快就散了。
暑夜风声粘稠,许靖央将萧贺夜和萧安棠送到门口。
萧安棠忽然返身,紧紧抱住她的胳膊,仰起奶白小脸。
“师父,你跟许家彻底断绝关系吧,你来做我的家人,我来照顾你、保护你!谁欺负你,我就打死谁!”.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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