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太阴神刀祸蔓延,六字真言乾坤大
薛骥奴心灰意冷转身要走,李休纂却呵止一声:「慢!」
薛骥奴登时怒道:「你还要怎样?」
李休纂指着他带来的那两个女子道:「把人留下,而且回去以后,所修《纯阴种玉诀》的女子,尽数遣散,好生安置!」
「纵然胜了一回,也轮不到你对我薛家指手画脚!」
薛骥奴冷声讥笑。
却见李休纂非但不怒,反而神情复杂,甚至隐含羡慕的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做与不做,尽皆在你,但这件事已经有许多人付出了代价,他们所付出的,可比你们薛家惨痛的多!这只是我的善意劝告,有些人见到事不平,是会管到底的。你若不幸犯上,我此言在先,就休怪我……」
薛骥奴冷哼一声,只觉得他在说什麽怪话。
但回头却看见李冲搀扶着一个披着黑衣的女子,从云车上下来,呜咽的哭声,隐隐约约,洒了一路。
那女子登了李家的门,只往内看了一眼,便身躯一软几乎昏死过去,李家人手忙脚乱将她搀扶进去。
压抑的哭声传来,让薛骥奴不明所以。
「明明是你李家欺我薛家,为什麽搞得像是你李家死了人一样?」
薛家阴神神色也有些凝重,看着李府,少倾,那女子便抱着一个坛子出了门,李家的家将将一口棺材送上了云车,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只有女子压抑至极的哭声。
薛骥奴不禁背后发凉,但还没开口,就听闻一声风声!
在无数惊呼声中,自家的老管家似要废去那两个女子的修为,将她们抛到李府门口以示侮辱,找回这个面子。
整个过程,或许都在自家族叔的示意之下。
但薛骥奴只听到一声风声,周围无数人惊呼出声,官邸的大门纷纷关闭,此刻薛骥奴才闻到一股血腥。
自家庄园的老管家头颅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
后面是一个无头,喷血的躯体,颈血宛若飞棋,洒落在旁边的院墙上,点点猩红犹如梅花!
他感觉到自家族叔一把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快走!走!」
族叔咳出血来,爬到了马上,分外狼狈。
薛骥奴懵懵懂懂,随着族叔一路飞奔,到了长安御街才看到族叔身躯一软,几乎跌下马来,他让薛骥奴拉起自己,艰难道:「我阴神被破,支撑不住了!你扶着我回去,什麽都不用说,对那些女子一个指头也不要动……她们身上有鬼!」
「什麽鬼?」
薛骥奴下意识的问道。
族叔只是气息奄奄:「一……一刀!」
「她们曾经看见过一刀,那刀光被保留在她们的眼睛里面,一旦触动,与她们对视的人都会看到那一刀……我挡住了,他没挡住!」
最后一丝的神念将此言传给薛骥奴,薛家阴神就昏死了过去。
薛骥奴想起之前李家送出去的那口棺材,想到那个身披黑衣,几欲昏死的女人,想起了李休纂的话。
他突然想到了,今早他看到了几匹好马,在庄子门口吃草,那些马膘肥体壮,分外神骏,身上带鞍挂缰,似乎是主人放出去的,因为害怕再招惹麻烦,他只命人将其赶走……
但如今想来,那些马。
那些马似乎和昨夜闯入贼人胯下的有些相似,特别是一匹爪黄飞电,尤似拓跋宗王禧大王的爱马。
薛骥奴既名骥奴,可见他对马之喜爱,长安城的好马他如数家珍,若非如此也不会贪图李家的碧眼玉龙。
如今想来,这一切只让他心底发寒,打了个冷战,急忙扶住族叔纵马往回赶!
刚入庄子……
就见奴仆连滚带爬的迎上来,哭道:「少爷,夫人,夫人在庄中莫名被人枭首!遇害了!」
薛骥奴脑中如晴天霹雳,哭喊了一声:「娘!」
…………
那边李冲将自家妹妹送了回去,也就是他在家人心中威信甚重,方能压住此事。
看着云车走远,他才疲惫回头,坐定厅堂叹息道:「阴家不会再追究……虽然为父许诺了不少,但终究是平息了此事,你姑姑她还是……还是信我的,就是始孙他……太不成器!」
李休纂拱手道:「劳烦父亲为我殚精竭虑……」
「屁话!」李冲抬起一脚:「我这是为了你吗?我这是为了你姑姑,为了阴家……那一刀,我也看见了!知道你的事后,我首先去了城外,把昨夜走散的马全都抓了回来。」
「薛家庄园我也去了,本待为你解决一些隐患,但后来才发现……不用我来解决。」
李冲神情似乎犹然还沉浸在那种震撼中,扶着额头道:
「那一刀……」
「是广寒仙子啊!」
李冲说起这个称号,犹如梦中,喃喃道:「太阴斩情刀经!」
「她杀意不重,若是杀意够重,此刀绵绵不绝,但凡与之情丝相牵者,立斩无赦!此刀诛杀一切牵连,号称能断因果……便是魔道之中,最为诡秘,藏着最深的无常宗,亦曾经差点被此刀灭门!」
「广寒仙子的外劫蔓延浩烈,号称万古情劫,此刀之功,要占七成!」
他心有馀悸,伸手拍了李休纂的脑袋,怒道:「你如此放肆,差一点连累你老子头也掉了!」
「叔父,叔父虽然狠辣了些,但是还是讲理的,应该不会吧!」
李冲恼怒道:「还叫叔父?那是我叔父……你叔爷爷!」
他想起那一刀,此刻再回忆起钱晨身边那个温温柔柔,总是得体文静的女孩子。
原先的那一印象早就抛之脑后,甚至已经开始考虑狡兔三窟,让妻子带着老大和老三回敦煌老家了。
毕竟,广寒仙子大名鼎鼎。
而如今万古情劫的另一人,却也是自家亲戚,还是那种随时翻脸不认人,狠的一批的狠人亲戚。
来长安第一天,就杀了数十个大小世家的子弟。
慕容垂都没他能杀!
太阴神刀挥出的时候,刀光顺着情丝蔓延。
在场活下来的所有人看似并无大碍,实则身上都携带着那一刀的影子,随时可能因为情丝所系,涤荡,弥漫出去。
非得如广寒仙子的心意,将波及者杀光,才会停。
巅峰时期的广寒仙子号称刀屠满门。
往往一刀就能让一个小宗门消失,太阴神刀顺着情丝杀人,一杀一箩筐,端是利落无比。
若非如此,怎麽可能让海外仙门如今想来都会做噩梦……
现在听闻万古情劫,都会腿打颤的地步!
李冲匆忙安排人手,送妻子和两个儿子回老家,再次回到厅中,唤来李休纂问道:「之前你败薛家子的那两招可是和你叔爷学的?叫什麽?」
李休纂兴奋道:「此法名为罗天六字真言,端是玄妙无比,我微微演示,就败了昔日修为和我差不多的薛骥奴……」
「罗天六字真言?」
李冲皱了皱眉:「罗天,似是昔年仙秦所开辟的一方天界,号称万神栖居,罗天法界!你打出那真言印诀,似是撬动了冥冥中的大道加持,若是罗天回音,倒也说得通。」
「但此真言的真意,似乎甚是刻薄……」
李休纂解释道:「此真言乃是仙秦罗天法界中,拥天派和反天派相互厮杀,因而创出的。以仙秦之霸道,内战之激烈,此神通狠厉迅猛些也不足为奇。」
「这不是迅猛,而是刻薄丶讥讽丶冷嘲丶鄙夷……总之和你说不明白。」
李冲摆摆手道:「听闻罗天法界乃是仙秦之时,人人以神念,精神显化的一方奇异世界,若是那里的大劫纷争,创出这等精神攻伐的秘法倒也不足为奇。」
「那『乐』字真言,加持精神,拥有无比的锋芒。」
「你以之护住神魂,居然让我的阴神感应也隐隐刺痛。」
「还有那个『赢』字!果然不愧以仙秦国姓为真言之声,竟然能掠夺败者的气运,精神,乃是心神感悟,更接引冥冥之中的一种玄妙大道加持,将胜势转化为修为,反哺于你。」
「如此一路『赢』下去,你所谓战尽丹成,真不是笑言!」
李冲正经评论道:「昔年始皇帝百战百胜,一路横扫六国,是否有这『赢』字秘的原因呢?只是『赢』字真言颇为凶狠,一旦输了,反噬只怕也不小……」
李休纂乐观道:「叔父……叔祖教我,『赢』字秘,单独施展是有此祸患,但若是和『乐』字诀结合,即赢非赢,输非输,只要足够乐观,便是输也能化为赢,只要精神胜利,那麽始终都是赢。」
「如此形成闭环赢学,就永远不会遭遇失败挫折,避免『赢』字反噬。」
「但若失了『乐』字诀的不败之心,便是真赢了,也难免输!」
李冲微微一愣:「竟能如此玄妙?」
李休纂经过一战『乐』字真言已然入门,点了点头:「就是如此玄妙!」
李冲喃喃道:「此言……有理啊!罗天六字真言——乐丶典丶孝丶急丶崩丶赢,似乎真能形成一个闭环,大有玄机,我有一种感觉,似乎仙秦崛起之密,就在其中。此六字,真能成一经典?若是我李家能家传『赢』学,比起如今零零碎碎的传承,大有可为啊!」
不远处,持着真幻道果的钱晨已经不知道显露什麽表情了!
大唐赢学?
似乎未尝不可的样子,但一想到未来那李二凤张口是『乐』闭口是『赢』,贞观群臣动辄突厥输我大唐又赢了!
南诏输,大唐赢。
吐蕃输,大唐赢。
吐谷浑输,大唐还是赢!
就不忍卒睹啊!
「不行,不能真坑了子孙后代,这罗天六字真言不能再传下去了!」
钱晨下定了决心。
「不过这真幻道果真好用啊!」
「只要形成闭环,真幻道果便能化假为真,一言之下,即刻成真,这罗天六字真言本是我灵机一动,但因为其根基在精神领域,而且道理能够闭环,竟不用我花多大心力,便能接引圆满级数的真幻道果加持!」
「要知道,昔年楼观道花了多少心思,都未能接引来真幻道果的一丝威力……」
旁边的昆仑镜沉浮不定,吐槽道:「这主要责任不是在你吗?珠珠!」
「你那时候一个念头就需要六十甲子的时间,楼观道的先辈从入门到飞升,都和你说不了两句话。我怀疑,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道尘珠中寄托着真幻道果……」
钱晨自豪道:「不用怀疑,他们就是不知道!就连我也是在见过太一之后,才明悟道尘珠寄托着真幻道果的。」
「不过珠珠你的确有本事。」
昆仑镜纵观过去未来道:「你开辟的罗天六字真诀,潜力很大啊!未来未必不能比拟佛门的大光明咒六字真言,毕竟他们纯靠吹,靠着一位大菩萨,两尊佛祖和万万诸佛菩萨的加持,唉!他们相互加持来加持去的,搞成了小圈子,对咒法一道的发展着实不利。」
「但你的罗天六字,非但有圆满级数的真幻加持,更有一套内在的逻辑。」
「于精神领域上,只要信了这一套,便是成立的。」
「要知道,能信则通,通而更信的真言法咒可不多,乐为精神之本,赢为大势加持,修到极致,一切外力都可加持。」
「此六字真言,道韵真幻如一,乃是最适合你真幻道果的一门道法了!珠珠,你是有东西的!」
昆仑镜赞叹道:「诸天万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图谋我的时空道果,他们苦苦参悟,能得其只鳞片爪的都不多,撬动时空道果依旧难之又难,要是有人能和你一样,为我道果量身打造一套道法,那我的时空大道,又可以继续发展了!」
钱晨撇了她一眼:「这难道不是太上堵在旧天之前的原因吗?」
昆仑镜愣了愣,叹息一声:「对哦!」
「时空之道触及禁忌,搞死的人才太多了!现在谁还敢研究?」
钱晨冷静道:「我真幻道果所得的法术神通也有很多,什麽花开顷刻,回天返日,都有涉及,但是其根本还是幻术一道!」
「幻术凋零,真幻道果也再难发展,反不如你时空道果作为先天大道根基,随着诸天万界的完善,其根基自然也会进化!」
昆仑镜抱怨道:「不管,珠珠你最好为我的时空道果打造一门道法,我特别允许楼观道传下去!」
「东西呢?」
钱晨并不理会,摊手问道。
昆仑镜小声道:「珠珠就知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你要的轮回真符!你打造这平湖福地才花了多少道德,就敢敲诈我帮你免费提升成小极品的背景!」
「太岁盟呢?你不是去替我接收了吗?」钱晨反口道:「堂堂太岁盟,在轮回之地也不算一个小势力了吧!」
「你贪了多少?」
昆仑镜清澈的眼睛看着天,钱晨知道,她无论贪了多少,自己都是敲不出来的。
主要是昆仑镜搞个开头就能一指往下跳跃,收获一切。
属于埋下一颗种子,吃它一百万年的果子那种。
钱晨也不知道自己随手接收,然后种在司辰世界这土壤里的种子,日后能收获多少,看昆仑镜现在那样应该是没少道种才是。
「要不要把罗天六字真言也种下去?」
昆仑镜缠着他道:「我看它也凝聚不少道种的样子……」
钱晨只能婉拒:「这种抽象的东西,还是不要在诸天万界流毒无穷罢!我都不敢想像,若是诸天满口赢学,太上会是何等表现,这东西源自太上之心,不要擅动为好!」
昆仑镜顿时一惊,深以为然:「对,跟太上道祖有关,那还是别轻动了!」
「昔年有个道君,欲证某个很偏僻的道果,我们都以为没什麽事,但突然失踪,连我都找不到……太恐怖了!如今洪荒正史在我们灵宝之中也是一种禁忌……」
钱晨诧异:「知道是禁忌,为何你开辟的宇宙亦有洪荒正史。」
昆仑镜扭扭捏捏,良久才迟疑道:「我是为了调查『命运』的痕迹,珠珠你别出去乱说——我们轮回之主早就怀疑,世间应该有一名为『命运』的道果,所谓洪荒正史,便是命运道果之力!」
「洪荒正史是命运道果?」钱晨真的惊了。
昆仑镜振振有词:「除了『命运』,还有何等力量可以如此强大,囊括一切,却又难以察觉!若非我掌握时空道果,我也难找到『它』存在的痕迹。」
钱晨沉默良久,才开口:「曹麟是不是轮回者?」
昆仑镜顿时低沉,良久才小声道:「珠珠,我不能说!」
「我明白了!」
钱晨抬手制止了她。
…………
李冲自李休纂口中,问清那天同去的纨絝,随着一个个熟悉的姓氏出口,他也越发沉默。
良久他提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个恶少年的容貌,穿着……
韦俊丶杜询丶拓跋禧……
京兆韦氏丶京兆杜氏丶鲜卑拓跋氏丶弘农杨氏丶河东裴氏丶太原王氏丶步六孤氏丶尉迟氏丶陇右彭董丶扶风马丶冯翊白……
从关陇郡望到鲜卑贵种,从次一等的大姓世家,到朝中重臣的子弟。
这份名单写的李冲都久久难以平定,数十张画像,一个个少年青年栩栩若生,背后的家势璀璨生辉。
但都被那一刀斩却……
「若是你招惹此大祸,便是为父也保不住你,咱们全家能回敦煌牧马都是陛下念着我这些年的苦功,保了我一手……而为父只怕要亲手送你上路。」
李冲看着这些人像,感叹道:「但既然人不是你杀的,对于李尔来说,此蝼蚁而已!」
说着他便将那人像一一剪下,撒手化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纸人,喝令一声,便往门外而去,自寻李冲藏起来的那些马匹去了!
「楼观重开,长安原本就暗流涌动,如今李尔再下一手,也不知道要借这一局,应多少暗手。」
「你就乖乖的做棋子吧!」
「你哥你弟你娘我已经送回了老家,祖父要护着李氏其他族人,这个家你也别待了!去外面闯一闯吧!你现在正是出门闯荡的年纪,老是呆在家里也不好,容易打扰你叔爷!」
李休纂没想到自己就这麽被赶走了。
他张大了嘴,下意识问道:「爹,赶我出去我能住哪?」
「爱住哪住哪!」
李冲唤来家将,把弓刀枪甲往他手里一放道:「你几次想要的那匹黄骠马已经牵到了门口,这弓是御赐的神雀金胎弓,刀亦是我珍藏的一口秋水泓刀,枪名震胆,甲为族中大匠仿照禁军玄甲打造的玄甲。这一葫芦丹药,乃是你娘辛苦炼制的,内有一颗青云丹,是助你冲关用的……」
「爹!」李休纂泪眼莹莹,感动不已。
李冲却道:「你若还记着你娘的好,就不要再念着家里了!一路走好,不要回头!」
「爹……爹!」
李休纂急声呼唤,李冲却只是回头摆手。
「我先去拜见叔爷,见了就走!」
「快去快走,不要打扰了叔爷!」
李休纂捂着一颗碎成八瓣的小心脏,来到钱晨所在的小院,高声求见。
「休纂回来了?」
钱晨笑眯眯的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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