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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又是一年惆怅客(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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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相公,”苏晚晴轻声说,“回到大渊后,你打算做什么?”

萧琰生笑了笑:“还没想好。或许,会继续在文宝斋抄经吧。”

“我觉得,你应该去参加春闱,”苏晚晴说,“你的才华,不应该埋没。”

萧琰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再说吧。”

他其实也想过参加春闱,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忽然觉得,功名利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船行数日,终于回到了大渊。

回到文宝斋,王老板看到萧琰生,很是高兴。“萧相公,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王老板,让你担心了。”萧琰生笑着说。

他从王老板那里取回了那方刻着“萧”字的端砚,还给了苏长风。

苏长风接过端砚,感慨道:“这方砚台,见证了我和你父亲的友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在。”

萧琰生看着他,忽然问道:“苏伯父,你能告诉我,我父亲和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吗?”

苏长风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当年,我和你父亲在汴京相识,一见如故。后来,你父亲因为弹劾权贵被贬斥,我也受到了牵连,只好离开了汴京,来到了大渊。这些年,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你父亲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怕影响你。”

萧琰生恍然大悟。原来,父亲和苏长风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那我父亲……”

“你父亲是个好人,”苏长风说,“只是性子太直,不适合在官场混。他现在赋闲在家,也好,落得个清静。”

萧琰生点了点头。他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回到大渊后,萧琰生依旧在文宝斋抄经。只是,他的心境,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想着离开大渊,去追求功名利禄。他开始喜欢上了大渊的生活,喜欢这里的水,这里的桥,这里的人。

他依旧会在傍晚时分,去码头边的老槐树下坐着,看夕阳把江水染成一片金红。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苏晚晴会陪着他一起坐,有时会吹笛,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她的笛声,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惆怅,而是多了些温柔和喜悦。

这日,苏慕言来找萧琰生。

“萧相公,我打算下个月去汴京一趟,”苏慕言说,“一来是感谢你父亲当年对我父亲的照顾,二来是想看看汴京的风光。你要不要一起去?”

萧琰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了,我想留在大渊。”

“留在大渊?”苏慕言有些意外,“你不想参加春闱了吗?”

“想过,”萧琰生说,“但现在觉得,在哪里都一样。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哪里都是好的。”

苏慕言看着他,笑了笑:“我明白了。那好吧,等我从汴京回来,再来看你。”

“好。”

苏慕言走后,萧琰生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石榴树。叶子已经落光了,但枝干依旧挺拔。

他想起离家时,母亲的叮嘱,父亲的沉默。他忽然想家了。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又是一年秋风起,客居他乡亦故乡。”

墨迹干了,他把纸折好,放进信封。他决定,过几日,就回汴京看看。

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为了看看父母,看看那座生他养他的城市。

他知道,无论他走多远,无论他经历多少事情,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比如,家的方向。

比如,心中的那份执着。

比如,大渊的这一江秋水,和岸边的那抹倩影。

又是一年惆怅客,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惆怅客了。

冬至前的冷雨下了整三日,萧琰在老宅西厢房翻找祖父遗留的医案,指尖触到樟木箱底一叠泛黄的信笺。牛皮纸信封上的小楷清瘦如竹,"琰哥亲启"四个字被岁月浸得发灰,却仍能看出落笔时的迟疑——竖钩收笔处微微颤抖,像那年苏婉琴站在码头石阶上,欲言又止的模样。

窗外的雨敲打着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往事在耳边低语。萧琰坐在褪色的藤椅上,拆开了那封尘封已久的信。信纸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带着苏婉琴特有的温婉气息。

"琰哥,见字如面。此刻我正坐在南下的邮轮上,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线,心中百感交集。想起我们初识的那个春日,你穿着月白色的长衫,站在医馆的回廊下,专注地看着墙上的草药图谱。那时的你,眼神清澈,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

萧琰的思绪被拉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春天。那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医学生,在祖父的医馆里实习。苏婉琴是邻街苏记茶庄的千金,时常来医馆为父亲抓药。她总是穿着素雅的旗袍,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篮子里装着刚沏好的碧螺春。

"还记得你第一次为我诊脉的情景吗?你的手指微凉,轻轻搭在我的腕上,我却感到一阵心悸。你说我有些气血不足,要多喝些红枣枸杞茶。那时的我,偷偷将你的话记在心里,每天都泡上一杯,仿佛这样就能离你近一些。"

萧琰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前浮现出苏婉琴羞涩的模样。那时的他们,心中都藏着一份懵懂的情愫,却始终没有说破。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苏婉琴来医馆的时刻,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能让他心满意足。

"祖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希望我能早日继承家业。父亲也在为我物色亲事,对方是城中富商的千金。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或许就要走到尽头了。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信中的字迹开始有些潦草,显然苏婉琴写这封信时,心情十分复杂。萧琰的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楚,他想起那时祖父确实催过他几次,希望他能尽快成家立业。而他,却始终犹豫不决,因为心中早已装下了一个人。

"那日在码头,我多想告诉你,我不愿嫁给别人,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看着你故作镇定的模样,我知道,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只是我们都身不由己,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向前。"

萧琰的眼前模糊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雨天,苏婉琴站在码头的石阶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旗袍,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他多想冲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他的心意。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邮轮即将靠岸,我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也不知道那时的你,是否还会记得我这个小丫头。无论如何,我都会在心里为你留一个位置,就像你曾经在我心中留下的那样。"

信的末尾,苏婉琴画了一个小小的茶壶,旁边写着"勿念"二字。萧琰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中。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萧先生,有位苏女士送来了一盒茶叶,说是您订的。"管家的声音传来。

萧琰心中一动,连忙说道:"请她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那双清澈的眼睛,依然和二十年前一样动人。

"琰哥,好久不见。"苏婉琴微笑着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琰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轻声说道:"婉琴,你回来了。"

苏婉琴走进房间,环顾四周,轻声说道:"这里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是啊,还是老样子。"萧琰感慨道,"只是我们都变了。"

苏婉琴的目光落在萧琰手中的信封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你看到了?"

萧琰点了点头,将信封递给她。"我今天整理旧物时发现的,一直没来得及看。"

苏婉琴接过信封,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眼中泛起了泪光。"我以为这封信早就丢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萧琰轻声问道。

苏婉琴抬起头,望着萧琰,微微一笑:"还行。丈夫几年前去世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一个人住着,倒也清静。这次回来,是想看看老朋友,也想看看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那你打算住多久?"萧琰问道。

"还不确定,或许会住一段时间吧。"苏婉琴说,"我在城西租了个小院子,离这里不远。"

萧琰心中一阵欣喜,却又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回到过去,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

"对了,"苏婉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从南方带来的碧螺春,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

萧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抬起头,望着苏婉琴,眼中充满了感激。"谢谢你,婉琴。"

"不客气。"苏婉琴微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以后有空,我再来看你。"

萧琰点了点头,目送苏婉琴离开。他站在窗前,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中百感交集。

或许,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兜兜转转,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彼此的身边。虽然错过了许多年,但萧琰相信,只要他们心中还有彼此,就一定能找回曾经失去的时光。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院子里的芭蕉叶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萧琰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春天的气息。他知道,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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