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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和是踏雪前来的,他披着一件靛青狐绒大氅,下车时动得还忍不住搓了搓手。
但一想到能见她,就连被人冒然拽上马车的怒火也消了几分。
季桓走后,云霁过来禀报说郗大夫不久就会来。
直到拎着药箱,靛青大氅上还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水珠的郗和出现在她面前,辛宜的错愕才缓了稍许。
她怔怔地起身,拿了一条棉布给他。郗和也没推脱,径直接过棉布擦着身上的水珠。
云霁深深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不动声色的推门退去。
察觉人走了,辛宜才松了一口气,面上的不适少了几分。
“我先替你把脉吧。”郗和脱下大氅,将之折叠平整放在近旁的椅子上,看着她道。
辛宜对上他的眼眸,向他伸出腕子,盯着他的神情,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郗和摇头后,她心中的巨石才终是落下。
从兮山回来的那段时日,季桓几乎每夜都要与她行事。每每都要弄到深处,她清洗时难免会有些不到位之处。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容忍自己怀上一个与季桓血脉相连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注定了不被期许,便不该诞生。
“安……他……城南——”辛宜想开口,忽地发觉喉头哽咽,一时动容竟说不出完成的话。目光越过郗和谨慎地看向门外,发觉门窗旁没有可疑的影子后,才继续道:
“你见过他了吗?他身子恢复得可好?”
“尚好。他最放不下的,还是你。”方才被强行请来时,季桓的人曾说,这是他与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他去城南替韦允安诊脉的时,季桓不会不知道。季桓也定然料想到,他会将那些事告与辛宜,是以方才连季桓身边的那个大丫头都退下了。
季桓无非是要借他之口,叫辛宜知晓韦允安尚且活着的消息。
郗和想明白后,便在不再有所顾忌。
“入冬了,因之前风寒未愈,他夜里时常咳喘。前几天我才替他看过,想来喝过我开的药后应当不会再有事。”
“今日下了雪,他可有御寒的衣物。若没有,不若我做了几件——”眼眶里泪光涟涟,察觉郗和紧拧的眉心,她才忽地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
“你放心,衣食用度方面,城南那处季桓并未短过。”
郗和心情有些复杂。
“我该对他感恩戴德吗?”辛宜忽地笑道,绷着下颌,抬手擦去面颊上泪光,眼底的气恼迅速积聚,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我心里恨不得他死上千次万次,每次与他同床共枕,都令我厌恶至极,恨不得在他入眠时掐死他。”
“可是,如今我却不得不讨好他,不得不救他。”
“这……发生了何事?”见她哭得眼圈红肿,一字一句的痛斥季桓,却又自相矛盾的心理,郗和有些担忧。
辛宜将近日来的契约之事说于了郗和。
哪知,他听完后,也是拧着眉心一顿思量。
“可是他的病太艰难?我原打算,向你请教其中的一些诀窍……”
“不。”郗和神情微妙,当即道。
“既知晓了病因,也不是难事,只稍稍复杂些。过去我替他诊脉时,对他的心病只是猜测,并不知该如何具体去做。”
“如今你在他身边,他又是因着你身上的气息才如此……”郗和旋即顿住,复杂地看了她几瞬。
“我珍藏的古籍中似乎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我记不大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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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辛宜欲言又止。
“古籍残破,它的卷册残留在各地,若想完全的解决,还需修补古籍……”
辛宜终于听出一丝不对劲来,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辛宜心底已有些猜想了,纤细的指节紧紧抓着玫瑰椅的扶手。
“或许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七年十年,玉绾你能等得起吗,韦兄还有那个孩子,等得起吗?”
“就算倒是你能治好他的梦魇,玉绾觉得,他会放你走?”
绕了一圈,终于点到正题,郗和不忍地看向她,神情悲悯。
“他会的,他以他阿母卢夫人之名,在我面前,在天地面前发了毒誓,他还与我立下盖有官印的契书,他……”
辛宜也未意识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现在竟然有些无力,无力地睁大眼睛,茫然地看向郗和。
“玉绾,季桓他是否与你说过,他从不信神佛?”郗和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可知,他为何会将卢夫人的墓迁回清河季氏,甚至与已故的季老别驾合葬?”
“他与他父,向来不合,甚至到了反目成仇不死不休的地步,想来你也有所耳闻。”
辛宜点了点头,他说得这些,也曾是她当年亲身经历过的。季桓对卢夫人有多看重,她自是知晓。
“卢夫人生前陷入乱军,备受凌辱,最终香消玉殒。季桓将卢夫人的陵墓迁回季氏陵园,是为了镇压已故的季老别驾,好叫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以此,来发泄他心中的恨,来替他阿母报仇。”
犹如一记惊雷,在辛宜脑海中炸开,她惊愕又气恼道:
“他……他怎么这般待他阿母?季选抛妻弃子,卢夫人生前未必不会恨他,怎么可能死后愿同他合葬呢?”
“他这般,正是做给季氏看的,这就是他对季氏的报复。卢夫人生前不能瞑目,死后能在季氏报仇雪恨……”网?址?f?a?布?页?ī????ū?????n??????????⑤???c???M
“他若是信神佛,又怎会如此?”
郗和留给她一个复杂又悲悯的眼神。
是啊,他若是信神佛,便不会这般一己私欲左右他阿母的事。他这般倒是将已故卢夫人当成利用的工具,去威慑那些季氏族人。
他若是信神佛,该是对天地对已故的亡魂怀敬畏之心,又哪里如同着魔般肆意妄为,任他的喜好厌恶左右这期间的一切因果?
辛宜深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的面容上无力地扯出一丝笑来,有些自责有无奈。
“是啊,我不该信他的。他甚至连自己的亲阿姊都未曾手下留情。”
“季泠的事……唉,当年他做的确实太过了。那时季老别驾刚去没几年,府中再无人能阻止他……”郗和感叹道。
“那你……既这般了解他,为何过去还愿与他交好?”
想来,她第一次见到郗和。还是在清河季府的仲闻阁前,那时他正从季桓的书房中出来。
“他过去救过我,若没有他,我或许就活不成了。”郗和错开视线,面色复杂,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辛宜没想到,郗和与季桓的缘分竟然同她与季桓间的缘分这般相似。
但,她更在意的是,季桓如今嗜杀成性,可过去为何又会救下旁得与他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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