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逐火纪元（下）

尘世文明，地动屋摇，黑云坍陷，烦闷之感压在所有生灵的心头，挥之不去。

「所以我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变成五十岁中年人的高玄武，望向两名不请自来的客人：「从三真同月令选上我，再到我重启经历的人生，都是为了今天？」

「不。」岩森双手插在衣袖里，平静说道：

「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是那些走向灭亡的世界线刚好由你亲身经历，并铭刻在灵魂之内，又刚好」

他话语停顿，带着从容而淡然的微笑看向一旁。

「我能.」鹿目圆双手紧握放在胸口，说道：「我能将这些被侵蚀的世界线燃烧变成魔力。」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需要您的灵魂作为牵引！」

要问起那些失败的世界线该怎麽寻找，又该怎麽锁定，在现有的条件下，整个世界只有高玄武这位尚未被侵蚀，且经历过无数次重启的升华者能够做到。

那些都是他被三真同月令选中之后，亲身经历的一次次失败。

「没关系，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高玄武摆手笑了笑：「恰恰相反，我非常感谢你们能让我发挥一点馀热。」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有些不知所措的鹿目圆抬起头。

高玄武那张有些沧桑的面孔注视着她，最后无奈叹息：「竟然让您这样温柔的神明来做这种残忍的事，看来确实也是没有办法了」

说来也是奇怪，他作为文明的代表和岩森打过不少次交道，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名鹿角少女。

看起来可不像祖师和奥丁那种神明，反而像个普通的女孩。

「没关系麽？」高玄武问道。

「是指什麽.？」鹿目圆不解。

「承载过无数次时间重启的灵魂。」高玄武脸色郑重：「这份灵魂重量，有劳您独自承担了。」

鹿目圆张了张嘴，似乎想起了什麽，扭头看向一旁的岩森。

「不用勉强。」岩森说道。

「不，请务必」鹿目圆深吸一口气，转而正视面前的中年男人，说道：「将您的灵魂托付于我。」

「那我也能从这场轮回中迎来解脱了。」高玄武洒脱一笑。

光辉庄严的圣痕一同铺展，连带着天庭太白之魂所遗留的那份威能，顷刻间泯灭了肉身，将那份满是斑驳与残缺的灵魂，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蒙蒙光芒，淡青流转，映照出云雾缭绕的仙宫景象。

「岩森先生，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解答。」

「请讲。」

「对你们这些神魔还有曾经的奥丁而言，为什麽会为了文明的延续而牺牲自我？」

「因为对我们而言，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想想，大概是试炼吧？」

「试炼.」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会真正的死去，用游戏里面的话来说，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你们的文明能够延续。」

岩森没有隐瞒，而是选择了一种能让高玄武理解的方式进行阐述。

「原来如此.」

一道道裂痕在圣痕上迅速的浮现，彼此交错，伴随着哗啦一声，无数支离破碎的镜面碎片中，倒映着高玄武少年时期的容貌。

一条通往虚无泡影的路径出现在鹿目圆面前，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在反应过来后，笔直走入其中。

所谓的灵魂之重。

并非是真正的重量，而是高玄武在少年时期所经历的一次又一次重启，以万中无一能够承载时间的灵魂，游走在神魔们自过去而影响的不同未来。

『我高玄武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豹子头零充，抽到贪狼星的花嫁！』

『天帝子的概念图好美prprpr』

『东皇帝姬也很好看啊！但我家道观里好像有供奉』

起初都是这样的早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继承自家道观，再搞点流量靠颜值和玄学吃上网际网路这口饭。

但高玄武的人生从踏上那辆迈巴赫就开始改变了。

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重启时间，回到过去。

每一次世界都会出现细微的改变，但每一次，又像是什麽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走向无尽的黑暗。

那头吞噬一切的黑龙，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会带着深渊里的诡异，将尘世一同吞入腹中。

疲惫绝望在麻木中略作休息之后，又再次启程回到过去，面对循环往复的相同结局。

他早已发现，无论自己是否挣扎，能否改变的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

直到最后一次。

那位在多次轮回中，相熟到亦师亦友的神明从碎裂的苍穹之上坠落，被芬里尔吞噬，整个世界才迎来了新的改变。

滴答

「您是在为我流泪麽？」高玄武看着眼前这位空灵纯洁的鹿角少女，不由地发问。

「我有一位朋友也有这样的经历。」鹿目圆擦拭眼角。

高玄武有些好奇：「那他拯救了世界麽？」

「她不是为了拯救世界她是为了拯救我，才背负上了这些痛苦的经历。」鹿目圆摇摇头，轻声道：「但我一直没办法感同身受」

痛苦到麻木，所有情绪都在一次次宣泄中枯萎，然后依旧驱使着如行尸走肉般的自己。

名为愧疚的情绪在鹿目圆心里滋生着，但一想到对方此刻正在承受的一切，牙关就不自觉地咬紧。

「那她很幸运啊。」

高玄武沉默了一会，说道：「说实话，原本我还以为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还为自己有重启时间拯救世界的能力而自豪，但我后来都快对拯救世界这个任务没什麽实感了。

相比起拯救世界，还是为了拯救某个人而穿越时间更有意义吧，我想至少在成功改变过去的那一刻.

她应该是幸福的。」

高玄武走到鹿目圆面前，他伸出手，无数支离破碎如镜面一般的圣痕碎片与灵魂汇聚于手心，宛若一团不定形的苍白火焰。

「哪怕文明的延续对你们而言只是一场试炼或是游戏，对我来说，却是这无数次失败后的第一次成功。」

「这份心血和成就感，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真实的事物。」

「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他将那团灵魂之火递出，成千上万的高玄武在里面，走向不同结局的黑暗末路。

「尽管经历的时间不同，但对我们而言这不是游戏，大家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才有了现在的结果，所以.」

鹿目圆双手捧住那团黑火，眼神变得无比坚毅：「您的牺牲不会没有意义。」

「是麽.」高玄武释怀一笑：「有祖师和各位这样的神明存在，真是太好了。」

他的身影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只有那团证明过往梦幻人生的火焰在跃动。

顷刻间，火焰化作漆黑，有恐怖的龙吼声回荡，其中有某种事物似乎想藉助这份承载了因果与时间的灵魂，降临到这个世界。

鹿目圆闭上双眼，双手向内合拢，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些陷入黑暗与绝望的时间线，然后轻声呼唤：「紫宝石。」

以血签下契约，早已成为鹿目圆专属礼装的第二法结晶（所罗门赞助的古怪术式产物），藉助着灵魂上的联系，响应了她的呼唤

——[宇宙文明烧却式·紫宝石]

以其本身所具有的超越宇宙的位格进行施展，从无数沦为地狱的时间线中汲取魔力，紫宝石不计消耗还原着主人本应具有的神圣姿态，哪怕不足万分之一。

那是连龙血神化，吞噬遗骸进化，也无法完成的形态，是眼下超越了魔女之夜极限的唯一违规存在！

鹿目圆凝结出一柄华丽长弓，繁复华丽的圆环法阵顷刻展开，纤细的手指挽弓拉弦，漆黑之火随着意志重塑为箭矢。

下一刻。

螺旋之火，贯穿轮回。

空间如同圆环一般，每个空间相互交迭，多元宇宙建模上，那箭矢超越表象世界，在射出之刻便永续拔除每一条无限分裂的灭亡时间线。

存续院陷入彻底的静默。

以近乎无限的魔力，集时间循环与因果律大成，仿造刻在灵魂中的完整形态。

顶着鹿角，穿着九色辉芒长裙的鹿目圆，在此刻宛若真正的九色鹿，在无光的深渊内行走。

「虽然无法像真正的圆环之理那样，但我已经把过去的那些时间线烧毁了。」

她从尘世的国度内走出，来到槐诗的面前，微笑道：「未来还会分裂出更多的可能，那些可能性对大家正在保护的这个世界，也是一种威胁，所以我必须维持现在的模样，让那些不好的未来无法诞生。」

多元宇宙的无限可能性中，只要有一丝被深渊侵蚀的可能，最后都会被收束至全部。

小圆和紫宝石化作的圆环之理，能够将魔女之夜内部的过去和未来所有坏结局烧毁，让槐诗背着的世界只存在一种可能。

但代价.

则是从尘世的国度永久脱离。

最⊥新⊥小⊥说⊥在⊥⊥⊥首⊥发！

「.」槐诗微微垂眸：「谢谢。」

「接下来要加油了，槐诗哥哥。」小圆揉了揉槐诗的脑袋，说道：「一定要书里的故事那样带大家找到新世界啊！」

「我会的。」槐诗郑重承诺。

他看着对方向着无穷高处飘去，与那强制收束并断去多元可能性的系统，圆环之理，融为一体，而这个矩阵出现在了巨狼后脑。

虚幻的世界线化作魔力洪流，将尘世中因龙血和圣痕所带来的隐患，从根源上随着那些旧日神明被深渊侵蚀的可能性一同冲刷抽离。

这时，所有陷入癫狂丶苦痛和绝望漩涡之中的升华者们，在恍惚间，恢复了一丝神智，而越是濒临毁灭，神智却越发的清醒。

这种存在化作稀薄的感觉

是要面临死亡了麽？

啪——

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们一下，那一瞬间，所有生灵如溺水之人从水面之下被弹出，浮力和沉闷消失，再一次感受到了世界上的氧气和引力。

「梦醒之后，明天见。」

小圆的虚影和猫猫虫一起向槐诗挥了挥手和帽子。

「明天见。」

槐诗抱住尘世，将其重新背在了自己这个活体地狱的影响范围之内。

他看着不远处露出身形，发出悲鸣和不甘，转身就要落寞离去的尼德霍格，没有选择去理会，而是掉头朝着深度更潜的位置。

刚才在这里耽搁了一段时间，深度值和扭曲度又涨上去了。

可没走出几步，一头红龙径直从尘世内飞出，发出龙吟呼唤着并追了上去。

黑龙和槐诗都停了下来。

绘梨衣落在黑龙面前，脱离了活体地狱的庇护后，其在深渊中灵魂逐渐开始凝固。

片刻后，在灵魂重组成灾厄化身之后，她朝黑龙眨了眨眼，轻轻呜了一声。

有些茫然的黑龙则是试探性地伸出脑袋，用额头顶了顶对方下巴。

两头巨龙贴在一起，向无尽深渊更深处飞去了，只是这一次，那头黑龙背影看起来没那麽寂寞和孤独了。

「原来之前是想找我玩麽？」槐诗无声叹息。

没想到有一天看着巨龙秀恩爱也能有磕到了的感觉。

他挠了挠脑袋，不再继续逗留，重新启程。

宋书航和褚红尘传来消息，圣痕体系已经崩溃了，所有升华者血脉中的龙血消失。

要面对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所以，你们是打算建个炉子来给尘世国度提供足够的热能？」

「升华者虽然活下来了，但失去了龙血无法维持自身圣痕，也跟报废了没什麽区别，你自身的体表温度又不够。」

「哈士奇的体温在犬科里已经算高了剩下温度高的地方只有嘴巴和直肠。」

「.」

在火凤吕西安解锁地铁丶老人手机的表情包里，槐诗缓缓趴在地上歇息。

「你应该是打算把自己点燃丢炉子里当太阳吧？」

「看来你是真有平行世界的记忆。」

吕西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正常的魔女之夜里，我也是这麽干的？」

「你们都是这样乾的。」槐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避免不了传火这一茬。」

「这不是挺好麽？」吕西安笑了笑：「听你这麽一说，这个方案成功率基本就是百分之百了。」

「我大概可以燃烧」

「四千年，我知道。」槐诗点点头：「你会死的很痛苦的，老吕。」

吕西安：「.」

话题被直接聊死了，大概是觉得这家伙的『未卜先知』有点离谱，接下来的时间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来找槐诗搭话，就连搞研究的那帮学者也一样。

谁还没点小秘密和个人隐私呢？

期间，苏鸽从十字架上睁开了眼，他在沉默地看了眼自己的现状之后，找人弄了一柄枪插在了胳肢窝下面。

「咕建议？」

「关于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

褚红尘等人已经把苏鸽视作和牧场主完全不同的个体了，毕竟牧场主的脑子不可能这麽抽象。

「把你们那个炉子弄成黄金马桶的造型得了咕。」

「马桶.?」

「塞个黄金王座也行，文明生存率能提高10%呢。」

「.」

就这样，热力学设备完成之后，吕西安走进熔炉之内准备传火，看着那张莫名其妙的黄金王座感觉脑袋有点打结。

但没有过多的迟疑，他还是缩小体型坐了上去。

以自身的灵魂和源质力量作为柴薪，提供着文明所延续的光和热。

只需要一个人的牺牲就能换取这等奇迹，简直不要太划算了，不是麽？

但即使是最贴近太阳的火凤菲尼克斯，也早晚会有燃烧殆尽，冷却成为灰烬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从这深渊里面找寻到新的力量吧。

「.」槐诗感受着热量，小心翼翼地将框体内的国度放在背上。

深度值的提升速度越来越快了。

时间加速的次数变多了。

眨眼间，五百年的功夫就过去了，当初幸存下来的那批升华者基本上都迎来了大限，在做出各种尝试无果后，准备留下传说和圣痕，消失在这个世界。

恰巧，这时的深渊内到处都是地狱。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概是某些世界毁灭后留下来的残骸吧，又刚好不好赶上了尘世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那些东西太烦了。」杨间来到了槐诗面前，做出告别：「我准备让体内的厉鬼复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