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枪杆子里出政权
东交民巷连土地平整都还没做,甚至工部还没出图,已经有了第一个案犯,大明行政效率在皇帝勤政的表率和高压之下,十分高效。
户部对算力的缺口真的很大,所以事从权宜,就把院墙加高了一点,弄了几个铺位,算是监狱了。
「额,来自皇家理工学院的会计?」张居正惊讶的说道:「是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孩子,替人顶罪了?」
这种事经常发生,刚从学堂里走出的毛孩子,不知道人心险恶,轻信了一些许诺,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做一些胆大包天的事儿,等到被抓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王国光摇头说道:「不是,他做的帐,可谓是天衣无缝,唯一疏忽的地方,就是稽税院的优先执法权。」
「稽税院出动了十四名稽税缇骑和二十名稽税太监,才把数个城门分批入城的货物明细,彻底查清楚。」王国光摇头说道:「皇家理工学院培养出来的会计,是真的厉害啊。」
稽税院的优先执法权,就是我觉得你可能有点问题,帐目上我查不出来,就上物理手段调查取证。
被人诓骗,这个时候,能经过层层遴选考入皇家理工学院的院生,个个都是人才,哪有一个简单的?
理工学院第一期不是普遍招考,而是推荐和从地方很多屡试不中的秀才丶举人招录的学子,能考中,大部分都是有点偏科,不是人傻。
案情是一个油坊,生意红火,但自从去年四月有了新的帐房先生后,纳税没有减少,而是持续维持了平稳,在平稳中微微下降,如果只看几个月的连续帐本,看不出什麽异常。
但是经过了近一年变化,税赋已经降低了一成,而且还在持续降低。
但根据稽税缇骑的观察,这家油坊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在今年开了十几家新铺子,并且其油坊买卖从京堂开拓到了山东密州丶陕西长安府等地。
规模不断扩大,税赋却稳定下降。
一起非常典型的缩小经营规模丶隐匿实际收入,偷逃税款的案子,问题是这家伙做的帐,是真的漂亮,稽税院一共稽税四次,最后没办法,采用了盯梢丶全面复查入城油料车的方式,才把这家伙给揪出来。
听完了案情简单介绍的张居正,颇为感慨的说道:「是我低估了他们。」
王国光有些懊恼的说道:「不行,还是得说服陛下,把这些人才留下来才是,林辅成那套有限自由论,把陛下给诓骗了!祸国贼子!」
「什麽自由不自由的,这些理工院生没毕业的时候,稽税院办案,哪有这麽麻烦?帐目上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王崇古愣了愣说道:「这不是以另外一种方式为朝廷效力了吗?而且还省钱,不用给俸禄,管饭就够了。」
这些被抓的会计,都已经进入了东交民巷监狱,以极低的劳动报酬为朝廷效命了。
「好像是啊,而且,稽税院可以专门盯着这些招揽了理工院生的民坊,盯着他们查,既能稽税,也能回笼人才。」王国光眉头舒展,而且脸上有了些疑虑。
稽税院再次圈定了两个稽税条件,第一个就是聘请了理工院生的民坊,第二个就是生意扩大丶税目降低。
王国光越琢磨也是这个味儿,更精准的稽税,更廉价的使用人才,难不成,陛下本来就是这个目的?!
人才回收计划,怎麽进入市场的就怎麽回来,简直是计划通!
陛下对林辅成丶李贽这些有限自由派的宽容,实际上是兼听则明,并不是特别重视,在某些方面,陛下一点不自由。
比如利用利得税合法的控制黄金白银黄铜的流出;比如,言先生之过者斩;比如把一群狺狺狂吠的御史,送到了辽东垦荒;比如美化倭寇,写了东征记的笔正陈友仁,被当街手刃。
皇帝真的是有限自由论的拥趸吗?恐怕不是。
无论怎麽讲,大明日后的审计之战,将在学院派和禁狱派之间展开。
朱翊钧曾经提出了建立更加专业的稽税缇骑,这需要各阶级之间的博弈,也需要竞争,否则缇骑的专业水平就会下降,无法在螺旋上升中进步。
亲自编写了第三卷的大明皇帝,是很擅长使用第三卷中的博弈来达成共识,让大明在各个领域螺旋上升。
王国光有充分理由怀疑,皇帝陛下就是故意为之。
张居正不取消优待,加重处罚的思路,也是一样的博弈,在律法层面,让穷民苦力有和乡贤缙绅博弈的可能,哪怕是在司法实践中,仍然会有极为严重的偏袒,但至少有法可依。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是司法不断成熟丶循序渐进的过程。
徐爵在议事结束的时候,和骆思恭聊了下,主要询问辣椒的稽查情况,对于元辅的饮食进行严格把关,是骆思恭除了安全之外最大的工作。
「游守礼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敢干涉元辅的饮食,如果你带的缇骑不在,恐怕,游守礼也不敢跟元辅说这些事儿。」
「尤其是五禽戏,要盯紧了,元辅不做,你就为难游守礼,游守礼自然会跟元辅去说。」徐爵仔细叮嘱一根筋的骆思恭,不要那麽一根筋儿。
让张居正作息规律丶健康饮食丶适当锻炼这三件事,都在骆思恭身上挂着,但是他不能直接顶撞,张居正是宜城侯,得罪的狠了,陛下和先生之间有了间隙,反而不美。
骆思恭不够圆滑,徐爵教了他办法,为难游守礼这个大管家,大管家有皇帝撑腰,自然就会干涉张居正的行为了。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骆思恭思索了一下,发现徐爵这个办法确实不错,游守礼是张居正的自己人,骆思恭是外人,这亲疏有别,还是让游守礼做更加方便些,他笑着说道:「谢大璫指点。」
「咱家就是擅长点人心鬼蜮的计量,难登大雅之堂,说不上指点。」徐爵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这些个读书人,蔫儿坏,骆千户从小跟着陛下长大,可别跟着这帮读书人学坏了。」
「他们呀,一颗心一万个心眼子。」
东厂西厂内行厂,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太监加缇骑,跟这帮读书人从国初,斗了两百多年,没有一次斗赢的,哪怕是短暂胜利,依旧逃不脱大败亏输的下场,一次又一次的重演。
这帮朝堂大臣,全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中了进士,又一步步的爬到了最高,来到了中枢,个个都不简单。
现在宫里的太监们想明白了,他们斗不过也没关系,陛下带着他们斗,主弱臣弱,主强臣强,主要是看陛下,陛下越强,越英明,他们这些太监丶缇骑的日子才越好过。
骆思恭也是心有馀悸的说道:「先生,属实是有点无情了。」
「无情才是至情至性,先生心里装的,终究是天下。」徐爵摆了摆手说道:「走了。」
徐爵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一字不差的将议事的内容,告诉了皇帝,尤其是王崇古从愤怒丶破防丶惊骇到认怂的过程,可谓是一刻钟变了四次脸。
朱翊钧听完也有些错愕,才摇头说道:「额,先生是不是太狠了些?不过,先生的法子更好些。」
王崇古有点一厢情愿了,大刀阔斧的削减优待,很容易引起矛盾的剧烈冲突,大明新政总体而言,就是统治阶级的自救,自我革新,用漫长的时间,一点点的改变社会的经济基础。
张居正的狠辣,又很好的弥补了王崇古的一厢情愿。
无论是个人丶还是各种集体,做任何决策的时候,都如同在迷宫里忐忑不安的行走,永远不知道自己选的那条路上,会是鲜花似锦,还是荆棘满地。
获得的信息越多,就站的越高,从团团迷雾中,看到更多的消息,进而选出近期应该走的那条路。
毫无疑问,张居正站的确实比王崇古稍微高一些,所以他总是能赢王崇古。
「陛下,黎牙实那厮,又编了一个谣谶。」冯保呈送了一本奏疏。
自从瑞金田兵之乱后,京师杂报,关于田兵之乱的问题,进行了许许多多的讨论,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台。
大家围绕着谣言丶事实丶规模丶危害丶影响等等方面,进行了极为激烈的辩论,最终结果,是大部分的杂报,都定性为了官逼民反。
当地县令,纵容乡贤缙绅开设赌坊丶纵容乡贤为祸乡里丶纵容乡贤缙绅向下朘剥丶修改既定收税方式丶下乡强行徵税最终导致了民乱。
百姓的反抗是极其温和的,只是把县城攻破了,把住在县城里的乡贤缙绅给抓了而已。
礼部的文章很重要,礼部让喉舌们,将明英宗时,正统十三年,波及福建丶湖广丶浙江丶广东和江西的叶宗留-邓茂七民乱,近百万农民揭竿而起的例子拿了出来。
这次只波及宁都丶瑞金丶宁化三县的田兵之乱,非常克制,诉求合理,理当以安抚为主。
在这个过程中,黎牙实也写了一篇社论文章,讨论了这次的田兵之乱。
黎牙实用的标题特别骇人听闻,《大明及时制止了一场祸及天下的潜在危险》。
局内人的大明,觉得只是一次简单的民乱,但黎牙实作为局外人,他惊讶于大明人的乐观。
「他这个说法也是很有意思的。」朱翊钧看完了前面,对黎牙实的说法很赞同。
大明士大夫们的讨论,因为身在局中有一定的局限性,局限在了自己过去的视角之中,觉得不过是一场民乱罢了,左右不过是平叛。
即便是闹到了叶宗留邓茂七那种规模,大明依旧有能力,强而有力的短时间内平定叛乱。
皇帝养了十万京营,十三万水师,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但是黎牙实作为局外人看的非常清楚,一旦以万乾倡丶连远候丶郑三万三人为首的民乱,在瑞金点燃,处置不当,天下大危。
因为大明已经没有可以用于内部平定叛乱的军队了。
黎牙实一直把京营锐卒叫做帕拉丁,是圣骑士丶是圣堂武士,是陛下座下的圣骑士军团。
锐卒拥有崇高的道德,即便这份道德需要依靠强悍的后勤补给丶高昂的军费去维持,但维系这种崇高道德核心还是信念。
以上报天子下救黔首为军魂的大明京营,他们的枪口对准敌人的时候,所向披靡,但这个军队的枪口对准子民的时候,上报天子丶下救黔首的叙事就会彻底崩解。
因为构成军魂的天子和黔首,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这个叙事崩解的一瞬间,京营和水师,就会溃散,因为皇帝已经无法信任,各种兴文匽武的风力舆论,会彻底摧毁这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
而且这个军队很可能会内部瓦解。
就像是帕拉丁已经昙花一现,成为传奇故事。
圣堂武士真的是依靠昂贵军费而存在的吗?如果是的话,戚继光早就是被人黄袍加身了,而不是陛下剑指之处,大明军兵锋所向。
圣堂武士的存在,核心从来都是精神,忠于陛下,忠于大明,忠于大明万民,这三个忠诚,是京营的灵魂,缺一不可。
大明人把京营的存在,当做是理所当然,因为大明人已经逐渐习惯了军队的存在,但黎牙实这个外人看来,这种圣堂武士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
除此之外,大明大思辨已经十四年了,这些思辨的内容,很容易变成一股强风,将星星之火燃遍整个大明。
在这个急变之世,公开大规模刊发的矛盾说丶公私论两卷丶生产图说丶阶级论三卷,会造成何等可怕的影响?
这是大明士大夫在讨论的时候,完全忽略的地方。
就像鱼不会注意到水,人不会注意到空气一样,大明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忽略了其中的危险。
公开的丶大规模刊发的这些政经思辨的书,会让下一次民变,变得无法收场。
即便是依靠京营,镇压之后,京营锐卒存在的根基瓦解,下一次民变,要依靠什麽呢?
朱翊钧看着手中的杂报,继续说道:「万历维新让大明走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在维系国朝存续中,中原王朝积累的许多经验都会失效,在面对民意汹汹的时候,大明应该谨慎再谨慎的处置民意。」
「这条未知的道路,不知通向何方,但我来到大明十五年,我看到了更多的人能够吃得上饭了,本来荒芜的田野,种满了庄稼,抛荒率累年下降,道路在变得畅通,工兵团营将路铺向了四方。」
「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因为道路畅通丶货币增加,有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就在眼前,而这份美好,需要每一个大明人去守护。」
「大明朝廷终于意识到过分的偏袒和优待,人为的培养出了一群反对大明朝廷统治的反贼,这些反贼在大明朝廷的羽翼下长大,茁壮成长,幸好,已经有了纠正和改变。」
「是的,这些肆意妄为的反贼,是大明朝廷自己培养出来的。」
「至高无上的伟岸大皇帝陛下,如同高山一样挡在了世人前面,抗住滔天的……」
朱翊钧念着念着就停下了,这黎牙实把贱儒那套都学会了,拍马屁主打一个天花乱坠,显得特别恶心。
黎牙实觉得大明人都像是被惯坏了的孩子一样,对危险认识严重不足,朝廷激化矛盾,瑞金田兵真的开始杀人放火,民乱一定会席卷江西全境。
遍地缙绅丶土地兼并高度集中的江西,就会成为大明的亡国序曲。
幸好,大明有伟岸的陛下,清楚的知道危险,用尽一切力量和手段,挡住了这些风雨。
「把这段拍马屁的话删了,发邸报吧。」朱翊钧看了黎牙实的杂报,除了过分夸大其词丶不符合事实的部分需要删除外,全篇都可以刊发在邸报上。
也是告诉大明条条块块的官僚,面对这种群体事件一定要重视再重视。
冯保小心的说道:「臣觉得伟岸这两个字,也不算是拍马屁吧。」
非常客观。
冯保伺候过世宗皇帝,伺候过先帝,别的明君都是活在历史书里,已经是过去,英明的陛下活在面前,那陛下就是最伟岸的君王。
「删了便是。」朱翊钧给了明确的指令。
冯保沉默了下俯首说道:「臣遵旨。」
封建帝制上限很高,毕竟作为皇帝,权力无限大,可以最快的集中力量办事,当然下限也很低,一旦开始犯病,那就是为祸江山社稷的社稷之贼。
作为皇帝本身的朱翊钧,要保持足够的理智,他能完全约束的只有自己。
「这个谣谶,也不删除吗?」冯保试探性的问道。
「留着吧,对了把他抓北镇抚司住十天。」朱翊钧提醒冯保,可以传播不代表没有处罚,禁狱系人才有不光是东交民巷监狱的会计们。
黎牙实编写的笑话,其实很有意思。
[嘉靖二十九年后,大明和俺答汗在从宣府和大同激战,副总兵麻贵询问总兵马芳,我军的战术是什麽。]
[马芳回答说:朝廷假装发饷,我们假装打仗。]
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嘉靖四十年,马芳率领边军,依旧在兔儿岭丶饮龙河等地五战五捷,最终在怀安设伏,家兵健儿侧翼突进,将俺答汗军兵拦腰截断。
马芳本人更是冲锋陷阵,马刀砍断了三柄,依旧酣战。
怀安之战后,俺答汗彻底失去了进攻大明的军力,之后就轮到大明先发制人了。
黎牙实编写这个笑话,和这次的田兵之乱有着极高的相似性,他希望朝廷不要再闭着眼睛,捂着耳朵,摇晃身体假装前进了。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不假,但忠良也是有数的,哪有那麽多的忠良给你浪费?
问题,朝堂明公一个比一个清楚,但就是从头到尾都没解决过。
因为批评世宗皇帝带领的阁臣不作为,黎牙实喜提十天的监禁。
「唯一现实的暴力是军队丶依靠暴力可以梳理生产关系丶基于生产分配产生道德丶而道德构建了秩序丶最终诞生了权力,当军队发生改变的时候,一切都会随之而改变。」朱翊钧思索了一下说道:「枪杆子里出政权。」
朱翊钧要对这份邸报做朱批,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话,去形容大明这种改变,他只好抄了下真正伟岸的擎天柱,所写的名言警句。
在朱翊钧的个人理解中,这句话表达武装斗争才能夺取政权的同时,也在表达,枪杆子什麽样,基于枪杆子的世界才是怎麽样。
暴力丶生产关系丶分配丶道德丶秩序丶权力是层层递进的关系,这里面唯一现实且具体的就是暴力本身。
暴力不仅仅是军队,暴力还是火药丶钢铁丶银币丶理论和人心。
「皇家格物院请求批一笔款项,要一百二十万银。」冯保递上了一份预算案,请陛下批准,因为皇家二字,这些预算案不用过会,只需要陛下同意,内帑就可以拨款了。
「准了。」朱翊钧大概看了看说道。
冯保面色犹豫的说道:「陛下,这可是一百二十万银,这个东西真的有用吗?」
一百二十万银,等于两个先帝皇陵,等于一年的金花银,就这麽给出去了,就为了建个吹风的地方。
朱翊钧恩准的是人造风实验,这是独立于滑翔机之外的基础科研项目,蒸汽机为动力,人为制造狂风,主要用于舰船设计丶船帆优化丶螺旋桨研发,滑翔机优化只是其中的一种。
海事学堂的毕业学子大部分都去了舰船设计院,对五大造船厂船只设计进行支持。
皇家格物院要建的是一个原始风力只有飓风等级,也就风速65里每刻的吹风机,经过喇叭状收缩段收缩后,风速可以达到120里每刻。
皇家理工学院请求一百二十万银,是为了研发风动建设,造这个东西,纯粹是为了模型吹风,优化快速帆船设计。
朱翊钧笑着说道:「建吧,银子没有花掉,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陪在了朕的身边。」
对于大型人造风实验装置是否要建造的问题,其实格物博士们之间有着极大的分歧。
一部分格物博士认为过于浪费,一百二十万银,太过于昂贵,大明现在主要精力可以用于蒸汽机的研发;另一部分的格物博士则是坚定的支持,舰船设计应该更加专业,至少做到度数旁通,而不是根据过去的经验去造船。
部分的格物博士,认为德王朱载堉是为了蒸汽轮机的研发,才申请这麽一笔巨款。
格物博士们吵来吵去,没吵出结果,也懒得吵了,直接交给陛下圣裁,陛下觉得有必要就建,陛下觉得没必要浪费钱,就不建。
大部分格物博士反对,主要是怕浪费钱。
朱翊钧别的没有,钱还是有很多的。
「长崎总督府徐渭的奏疏。」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倭国的丁口,居然还在降低,今年年底估计只有七百五十万了。」
从900万人降到850万用了三年,从850万降到800万,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而现在一年就可以消耗掉50万丁口。
按理说朝廷的减丁政策是存在边际效应的,减丁一年不如一年才对,但长崎总督府给出的估计是极为乐观的,减丁效果一年比一年好。
长崎总督府判断依据不是韩战丶也不是倭奴买卖,而是因为倭国本土因为大明宝钞涌入,制造出的虚假繁荣,造成的人口高度集中,最终导致人口快速减少。
简而言之,倭国人不生了。
城镇人口过度集中,带来的非常严重的生育暴跌,就大明商人搜集到的种种情报显示,沿海港口城池增多,虹吸了大量女子入城。
这些女子离开了乡野,乡野之间缺少女人,乡野生育自然暴跌。
这些乡野之间的倭国男子,并不会过分激烈的反抗,而是选择了种地,直到死去。
在大明开海之后,倭国大阪湾出现了大量大大小小的港口城池,如广岛丶神户丶岩屋城丶堺市丶和歌山城丶竹原丶三原丶福山等等,这些城镇没有远洋航海的能力,但即便是只能到长崎也足够了。
而这些倭女进入城镇后,因为城镇竞争过于激烈,主动选择做游女,也就是以卖身为生,而这个做的人太多了,就会漂洋过海的做南洋姐。
长远来看,所有的繁荣,都是以人口和白银矿产为代价;
等到银矿枯竭的时候,虚假繁荣消失,倭国会陷入一种长期的死寂之中,人口会进一步降低。
「果然,光靠军兵,很难灭倭,还是得靠他们自己灭自己。」朱翊钧朱批了徐渭丶孙克毅的奏疏,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尤其是防止被倭寇刺杀,倭人有着非常浓郁的下克上文化。
主要是皇帝不舍得京营道德滑落,但倭国选择了自己走向死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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