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沈云舒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了。

她摸黑穿上藏蓝色的确良衬衫，借着窗外泛青的晨光，看见秦鹤山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总比她起得更早。

厨房里飘来玉米面粥的香气。沈云舒拢了拢头发，看见丈夫正往灶膛里添柴火，跳动的火苗映着他刚毅的侧脸。

"怎么不多睡会儿？"秦鹤山抬头，从铁锅里舀了勺粥尝咸淡，"我煮了粥，还蒸了俩窝头。"

沈云舒从水缸里舀水洗脸，冰凉的井水激得她一个激灵："今天要赶早班，七点就得接班。"她抹了把脸，突然听见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她看见秦念舒正笨拙地往身上套那件小军装，扣子却系得歪歪扭扭。小姑娘听见动静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妈妈！我像不像爸爸？"

沈云舒心头一热，蹲下来帮她重新系扣子："像，我们念舒最神气了。"她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今天跟哥哥去云南莲阿姨家，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秦念舒挺起小胸脯，军装上的红领章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我帮阿姨剥毛豆！"

堂屋里，秦念安正学着父亲的样子叠被子。小胳膊小腿跪在炕上，把棉被折成歪歪扭扭的方块。秦鹤山端着粥碗进来，见状忍不住笑："好小子，有模有样的！"

晨光透过窗户纸洒进来，给简陋的屋子镀上一层金边。沈云舒匆匆喝了碗粥，把窝头掰开夹了点儿咸菜，用油纸包好塞进布兜。秦鹤山已经给自行车打好了气，正在检查车链子。

"我送你去厂子。"他拍了拍后座，"顺路。"

沈云舒刚要说话，院门突然被敲响。云南莲挎着个竹篮子站在门口，篮子里装着几根水灵灵的黄瓜和一小坛咸菜。

"知道你们忙，我腌的酱黄瓜好了。"云南莲把篮子往沈云舒手里塞，"头茬的黄瓜，脆生着呢！"

秦鹤山接过篮子，从兜里掏出几张粮票："莲姐，这..."

"见外了不是？"云南莲佯装生气，"上回你家云舒还给我家小宝补裤子呢！"她弯腰帮秦念舒理了理衣领，"哟，这军装精神！赶明儿给我家小子也改一件？"

沈云舒笑着应了，把孩子们托付给云南莲。秦鹤山推着自行车，她小跑两步跳上后座。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气息，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纺织厂的大铁门已经开了，早班的女工们三三两两往里走。沈云舒跳下车，整了整衣襟。秦鹤山突然叫住她，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过来。

"拿着，饿了吃。"

那是个红苹果，表皮还带着他的体温。沈云舒惊讶地瞪大眼睛："哪来的？"

"昨儿师长给的。"秦鹤山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说是慰问品。"他朝她挥挥手，跨上自行车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车间里机器已经轰隆作响。沈云舒戴上白帽子，刚走到自己的纺车前，就看见组长带着个扎麻花辫的姑娘走过来。

"沈师傅，这是新来的小林，知青返城的，你带带她。"

姑娘怯生生地鞠了一躬："沈、沈师傅好，我叫林小梅。"

沈云舒打量这个满脸稚气的姑娘，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她挽起袖子示范起来："看好了，接线头要快，食指这样挑..."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