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
金銮殿上,九龙金柱巍峨耸立,蟠龙藻井俯视众生。鎏金御座高踞丹陛之上,南宫昱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威严如天神。
太子南宫承乾身着杏黄四爪蟒袍,端坐于御座左下首,面色红润,眼神清亮,气度沉凝,哪有半分暗疾缠身的迹象?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肃穆无声。
德王南宫奕,作为皇长兄,位置靠前,他低垂着眼睑,捻着手中的佛珠,一副超然物外之态,唯有那微微绷紧的下颌,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四皇子南宫淮瑾站在皇子队列中靠后的位置,垂手侍立,姿态恭谨温顺,如同往常一样毫无存在感。
只是他那低垂的眼帘下,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地、不着痕迹地锁定在太子南宫承乾……以及他御座旁那尊紫铜鎏金狻猊香炉上!
香炉内,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清冽悠远的冷梅幽香,弥漫在整个金銮殿中。
这正是他昨夜交给梅香的那枚蜡丸中的引魂香!
来了!南宫淮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等待着那石破天惊、足以改变他命运的一幕!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香炉里的青烟依旧袅袅,冷梅的香气沁人心脾。
太子南宫承乾端坐如山,神情自若,正专注地听着一位老臣关于漕运的奏报。
他甚至微微侧过头,与侍立在一旁的户部尚书低声交流了几句,声音平稳,气息悠长。
五息…十息…半盏茶…
南宫淮瑾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太子,眼神从期待转为焦灼,又从焦灼化为难以置信的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反应?!
毒呢?毒发呢?!吐血呢?!
倒下呢?!他精心策划的、万无一失的绝杀呢?!
南宫承乾不仅没有倒下,反而面色愈发红润,眼神愈发清亮,甚至端起手边一盏刚奉上的热茶,姿态优雅地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浮沫,然后从容地啜饮了一口!
那姿态,那气度,哪里像个身中奇毒之人?
分明是龙精虎猛,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南宫淮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那灭顶的恐惧和绝望!
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问题出在哪里?是毒药失效了?不可能!那蚀骨牵机他反复验证过!
是引魂香没点?可这殿中的冷梅香气做不得假!难道是……梅香背叛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
巨大的恐惧和即将暴露的危机感,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慌乱地扫向丹陛之上。
御座上,南宫昱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殿内,那眼神深邃如古井,带着洞察一切的平静,在掠过四皇子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只这一瞬,就让南宫淮瑾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而在大殿的阴影角落里,一身紫袍、如同磐石般侍立在皇帝身侧的镇国侯东方烈铮,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刺骨的讥诮。
他宽大的袍袖下,握着一枚淬了剧毒、本准备在太子毒发混乱时射向南宫淮瑾灭口的袖箭,此刻,那袖箭被他粗糙的指腹,无声地、一点一点地碾成了齑粉。
啧。
他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
东方毓宁的手段……果然连阎王爷的生死簿都敢撕了重写。
这蚀骨牵机的毒,怕是连那香炉里的青烟,都成了太子殿下的提神醒脑香了吧?
朝会依旧在进行。
太子南宫承乾沉稳应对,条理清晰。
德王捻着佛珠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四皇子南宫淮瑾,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僵立在原地,脸色灰败,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中衣。
直到散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山呼万岁,鱼贯退出金銮殿。
南宫承乾随着父皇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在经过失魂落魄、几乎站立不稳的南宫淮瑾身边时,太子殿下脚步微顿。
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之力:
“四弟,”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尊还在散发着冷梅幽香的狻猊炉,轻轻吐出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南宫淮瑾耳边炸响:
“这香……闻着可还舒心?”
说罢,不再看他,步履沉稳地随着父皇离去。
只留下南宫淮瑾如同被钉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倒流,大脑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后,那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他彻底打入了无底深渊!
完了……全完了……
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在太子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前,轰然崩塌!
噗通!
心神剧震之下,南宫淮瑾脚下一个踉跄,竟在退出大殿时,一脚踩空,狼狈地摔倒在冰冷的汉白玉阶上,引来周围官员一阵侧目和低低的惊呼。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发软,眼前发黑,心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香炉里的冷梅香,依旧袅袅飘散,萦绕在这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銮殿中,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和自不量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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