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他们走后,平郡王与舅舅一家相继告辞,宴会不了了之。
我怕冬冬玩得太兴奋,便强迫她一起午睡。单独对着我的时候,她总是比较老实。不过没睡了多久,就被人叫醒,皇帝这回换召见我和冬冬了。怎么这圣上的旨意一阵一阵的?也不一次说完,害得我半梦半醒心气不顺。叫醒我不难,叫醒冬冬就没那么简单。我就挪动她一下,她便闭着眼睛“咿咿呜呜”抗议。我只能抱着她上马车,随时提供舒服怀抱供她安睡。快到畅春园时,她终于醒了,我赶紧让奶娘给她穿上大红棉袄和虎头鞋。
等待晋见的人,都是一声咳嗽也没有,保持绝对的缄默。但是才两虚岁的冬冬怎么会懂,我看她眼睛滴溜打量屋子的时候,就知道她对珊瑚盆景和玉水仙感兴趣。所以也不等她笑眯眯地拿手去指,便抱她坐腿上,把她不多的头发扎成两支小辫,问奶娘拿过两支细长的大红绢花,缠成一对小圆髻。这期间她只能关注我有没有扯痛她的头发,没法分心闹腾别的了。
没多久,就有太监来引我们进去,在门外便听见皇帝的声音,“你们跪安吧。”只听里面衣衫窸窸窣窣响起来,皇帝却又沉吟道,“等等,先别走,都留下瞧瞧十四家的五格格。”
我抱着冬冬跨进门槛,走向宝座行礼。有冬冬挡着,我便偷扫了眼两边侍立的人。好家伙!自太子以降十四以上,除了十三,全都齐了,一个个的神色肃然,太子的眼神尤其黯淡。十四见到我,眼里轻笑了下,马上又恢复眼观鼻鼻观心。
待我慢吞吞地走到近前,皇帝果然道:“你抱着孩子,不用行大礼了。”即便如此,安还是要请的,就是动作幅度可以小些。
这屋里,就皇帝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他挑眉唤道:“十四阿哥。”
十四赶紧出列,应道:“是。”
“听说今儿是你家五格格周岁。”皇帝拨着茶道,“摆下家宴,怎么就没给朕帖子?”
十四答道:“儿惶恐。皇阿玛日理万机,不敢为此等小事劳烦您……”
皇帝轻哼了一声,似真似假的皱眉道:“借口。”
都说人年纪大了像小孩,皇帝也不例外,大概是闷了耍儿子玩呢。只见他搁下茶盏,向我问道:“十四家的,你怎么说?”
我看了看冬冬回道:“回皇上,是怕她面子不够大。”
皇帝闻笑了出来,招手让我把冬冬抱过去。冬冬不认生,皇帝却注意保护自己的胡须。他抱她坐腿上,问:“这丫头叫什么名儿?”
“回皇阿玛,叫冬冬,冬至之冬。”十四握住我的手,垂首答道。
冬冬听到自己的名字,扑腾了两下,伸手要十四抱。
皇帝又问:“抓周抓了什么?”
十四看我,我摇了摇头表示没继续,他便答:“抓了两刻钟……还没抓完。”
皇帝大概不能理解“还没抓完”是什么意思,腹中狐疑,却也没多问,只支使太监去取小儿抓周的器物,想让冬冬再表演一回。
我额头微汗,心想,别砸了御玺才好啊。
皇帝示意太监把盘子放案上,冬冬扫了一眼盘子里东西,大概觉得不新鲜,便把注意力放到桌案上的其他物品上。不一会儿就伸手向笔架,想爬过去拿。皇帝大约没注意,抱住挣扎的冬冬,让她挑盘里的东西。冬冬“嗯嗯呀呀”了几声不得理解,便皱起小脸仰望皇帝,指着笔架上的毛笔道:“阿玛,要,要……”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连皇帝一时也愣住了。随着皇帝捶案大乐,周围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只有十四青着一张脸,我也经不住尴尬,低下头去。以前就算她管傅有荣叫“阿玛”也只当好玩,这下看来,真有必要好好教育她。
冬冬当然得了支又粗又大的毛笔,乐得她手舞足蹈往自个脸上画,敢情她拿这个当粉刷了。
出了皇帝的地方,十四的兄弟们就围上来。老八还好,只是笑,老九老十逗着冬冬叫阿玛。十四的脸黑着一路到家。
回到房里,十四把冬冬放在炕桌上,板着张脸看着她,大概想说“我对你很失望”之类。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我也不打算阻止他了。不过冬冬不在意他的脸色,见傅有荣除下十四暖帽,便扯扯她爹的袖子,指着帽子道:“阿玛,要,要,那个。”
又来了!她大概以为只要她喊这个就无往不利。可惜十四这家伙还偏偏就上当了,一脸傻笑把帽子拿给她。得,不用指望他教育女儿,他跟她就一个档次。
把冬冬抱下去后,我们也洗漱准备睡觉。还是忍不住问十四:“皇上召你们去,有什么好事?”
“好事?可能算是好事……”十四轻笑着解了外衣,傅有荣要帮忙,被他支出门去,接着道,“把托合齐、齐世武这些个老匹夫统统扔进刑部大牢,真是大快人心!”
还以为赏了庄园银子呢,真是无趣!十四挥手让东云她们都下去,上来给我扒了中衣,我打着哈欠爬进被窝,回头嘱咐他别把我的衣服随地乱扔,好歹挂架子上去。
“不过那个姓戴的书呆子就遭了大罪了!噶礼和张伯行互相扯皮,硬也要往他身上绕。”他也钻进被子里,贴着我的发鬓轻道。
我听说姓戴的,倒是稍醒了两分:“是己丑年榜眼戴名世?这老头到底犯了什么事?”李浩说起他时情绪十分低落,我就没多问。
十四没想到我有兴趣,便回道:“这人学问颇有些名气,就是有点狂妄自负,不讨人喜欢。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惜运气不好,撞到太子手里,成个垫背。他写的那两本书,据说也是罪证确凿。”
“写书有罪,看他书的也不能免吧。”我拉高被子窝舒服点,道,“那边书架上就搁着几本,要是哪天他们也拿我下狱,可要记得带冬冬来看我……”
爹年前便离京赴任了,第二年春天,李浩也走了。我的两个侄儿还太小,不管是李浩还是容惠娘家,都不放心他们跟随年轻的父亲长途跋涉,所以容惠也只好暂时留下照顾儿子。李浩走的那天,容惠哭得鼻子通红,我安慰她道:“山东不远,真想得不行,跨匹马就能见到。”
容惠抽抽鼻子,似乎在思考可行性,然后向我问道:“莱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去会不会吃苦?”
我摸摸下巴,想了想回道:“属泰安州,应该离泰山挺近,下回叫他带你一块去看日出。吃苦么……虽然那点俸禄是够少的,不过我能保证李浩不会饿着冻着。”说着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
她倒是收了泪,就是不肯听她母亲的搬回娘家,坚持要带着孩子住她和李浩的老地方。她母亲只好时不时过去陪她几天。亲家公说:“年轻人志向高远,好!”亲家母则不免微词:“扔下妻儿跑那旮旯里当个芝麻县官,叫什么事嘛!”
冬冬一岁半,学会了“叔叔、伯伯、哥哥”的发音,不管人怎么逗也不会再喊错“爹”了。她说话利索许多,逗她天真的童童语十分有趣。这天抱着她在府里闲逛,却见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从十四书房的院子里出来。
“等等!”我叫住她。
傅有荣本是领她出去,被我一喊,抹了把汗道:“福晋,她……”
“没你事,回去当差吧。”我打断他道。
冬冬跟他挥挥手,他应了声便退回院子里了。
那姑娘低着个头,神色却颇为不逊。我仔细回想,终于记起,她不就是那回偷我玉坠的乞儿吗!那时她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现在则是干干净净的旗下姑娘打扮,眉目清朗,很有几分秀色。怪不得一时认不出!
“这回没带刀子吧?”我问道。
她冷哼一声没做答,不屑地看向别处。
冬冬趴在肩头问我:“妈妈,嗯,姐姐、为什么要……刀子?好吃吗?”她现在见到年轻女孩都叫姐姐,“带”字不会说,好吃与否的问题则是我跟她经常讨论的。
我亲亲她的脸,答道:“不好吃。但是‘姐姐’喜欢。”她就很好奇地看着那个品味奇怪的“姐姐”。
那姑娘已经不自在,我对她笑道:“我记得你上回说过‘满狗’什么的,怎么自个儿也披上狗皮,来狗窝里逛了?”
她顿时红了脸,窘迫地啐道:“呸!要不是头儿……我才不踏进这狗、这破地方!”说着转身要走。
“喂。”我叫住她。
她恼怒地回头道:“干什么?我知道门在哪儿!”
“门?你是说的狗洞吧。”我指了指另一边道,“喏,那边也有一个。”
她脖根都涨红了,一跺脚便夺路而走。冬冬又挥手:“刀子姐姐再见。”然后仰头要我肯定她的表现,我对她的联想能力很是赞赏,笑着捏捏她的脸蛋。
十四不知何时到了身边,伸手把冬冬抱过去,解释道:“上次为了拿回坠子,跟他们头领喝过一回酒。”
我“嗯”了一声,望着那姑娘渐远的背影消失在院墙的月洞门后,她熟门熟路的,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虽是草莽,但为人豪爽,不失为一条汉子,便结交了。前些天得了几坛子好酒,想起他,就让人送过去,他今儿便派了人谢礼来了。”冬冬趴他身上蹦达撒娇,他一边哄她一边对我说话。
“她叫什么名字?”我问。
“啊?”他奇道。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我重复了一遍。
他看着我,想了想回道:“叫串儿吧……也许是钏儿。”
我点点头,又问:“她什么时候再来?”这小丫头挺好玩的,被挤兑的时候,神色虽窘,眼睛却也极水灵极亮。
“不知道……也许下回不是她来。”十四答。
冬冬被抱久了,不乐意,十四还追着要亲她的小脸,她便皱着眉扁着嘴,捏住他的脸皮往后仰。我让十四把她放地上,由奶娘领着去睡午觉。
十四给我挡着太阳,将我的碎发捋到耳后,轻问:“刚才干什么了?天热了,小心晒着。”
“我找画师给冬冬画像,可她静不住。”画师不像照相师那么容易。
他惊喜道:“真的?画好了吗?我看看。”
“早呢。”油画的进展本来就缓慢,再加上冬冬不配合,更加完成无期。
十四也不失望,牵了我的手就拉我进院子:“我给你画一张。”
我还是第一次到他的书房,平时他也少来,看书甚至处理公文,都经常用我们房间的书案。屋子不大,靠墙几个书架两个柜子。案头铺的都是卷本纸张,傅有荣正给他收拾桌子,把那些不知是信函还是折子的东西分门别类叠好,放进匣子再搁入柜子里。
十四看差不多,就打发他下去。我转过博古架,参观一下里间,罗汉床倒是不新鲜,意外的是发现角落置了个琴案,搁着一把琴。我轻拨了两下,它就发出“铮铮”声。“你会弹吗?”我好奇地问。
“弹得不算好。我弹给你听?”他从后面搂住我,贴在我耳边道。
我轻轻挣出来,拿下墙上挂的竹笛,递给他道:“吹这个我听听。”
他一笑接过,横笛在口,悠扬的笛音便流淌而出。没想到他还真会!免不了跟锦颜做比较,觉得还是不如,大概首先输在地点上吧。
我闭上眼,靠在罗汉床上静听。笛音忽然嘎然而止,我睁开眼,却见十四放下笛子,正爬上床来。“怎么不吹了?”我问。
“我看你困了。我们睡会儿吧。”他凑近来亲吻我的鼻尖唇角。
我起身道:“我回房睡,你忙你的。”
他抱住我道:“等忙完这阵,我们就去热河。”
真的要去么?虽然小妹极乐意帮我带冬冬,可还是舍不得。冬冬太小,不然应该也带她一块儿。十四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道:“我们去打围,带上冬冬,她一准要闹。”
这倒是真的。冬冬跋扈起来,虽然不至于治不了,但也很麻烦就是了。好吧,就当一次彻底的度假。
五月初便出发往热河。途中只能乘车,不算自由,但能看看京城以外的风景,也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了。热河离京城不远,几日便到了,皇帝第一天驻跸行宫,各色人等便有条不紊地忙起来。太子、诚亲王、恒亲王与老十都有自己的园子,十四以下则住父亲分配的地方。十四分到了如意洲北面的青莲岛,就两进院子,几间值房,简单得很,却精致幽静得叫人喜欢。
傅有荣还在忙前忙后地指挥人放置行李收拾屋子,十四却悄悄对我说:“我们玩水去。”
一看到这湖光水景我便心动了,收拾了一些行头和替换衣服,就跟十四一人一匹马,溜出去了。
这是一条水流平缓的小河,深处的巨石清晰可见,岸边有一棵大槐,枝干一直伸展到水面中央,形成一大片树荫。也不知十四怎么寻到这么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河水清澈,不深不浅,是个游泳的好地方。
拴好马儿,找个干净的地方放下包袱,十四便迫不及待地扒衣服,上身打了赤膊,就回头对我呲牙笑道:“你不准备准备?”
我研究了下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拍拍他的肩膀道:“趁今天再晒黑些。”我再晒也就是个深蜜色,他有底子,也许能弄出古铜色来。我里面早换好了自制的泳衣,包括束腰的无袖上衣和只到膝盖的短裤,脱了外袍就能下水,不过还是拉住十四先做些伸展运动。
十四游得相当不错,看来是花了功夫练的,他手长脚长,持久力好,游长程我便不是对手。他喜欢追着我游,然后在我疲惫减速时超上来,划水溅我一脸。我停他也停,笑眯眯地问:“累不累?要不靠着我休息会儿?”我摇头,兴起扎入深处,触摸水底石上的青苔,没想到十四也尾随而来,扯我的脚后跟玩耍。我一挣没挣脱,又觉脚踝□□,便乱了呼吸,立刻往上浮出水面透气。十四发觉我表现不对劲,便也马上松手跟了上来。我气管里呛了水,不停咳嗽,他一边蹬水一边圈着我,焦急地问:“宝贝,要不要紧?”
我鼻头酸得不行,一时说不出话,只摆手表示没大碍。他抱着我游到浅处,拍着我的背道:“很难受吗?都怪我不好!”我伏在他肩膀上,渐渐顺过气来,道:“现在好了。玩得差不多了,起吧。”
十四点头同意,却要跟着一起换衣服,我便派了望风的任务给他。可换好单裤,刚围上肚兜,便感觉一块棉巾抚到我背后,十四吻到我肩胛骨之下,帮我系好带子。我转身看到他仍旧浑身湿漉漉的,脑门上还有水滴滑下来,便拿过他手上的棉巾,搭到他脖子上,胡乱给他抹了抹脸上的水。他微微笑着望着我,那笑还留存着些微少年时的傻气,却也与十年前大不相同了。孩子终究会长大,大部分年少时的记忆都会淡去,不知道若干年后,我们还会不会记得今天,记得曾一起在某条不知名的小河里游泳玩耍。
我放开棉巾,对他笑道:“你也赶紧换衣服,小心着凉。”说着披了外袍就出了小树林。
在河边树荫下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拿起角梳整理头发,湿淋淋的长发纠结难梳,狠狠心抓着发根就拉扯到底。“你别这么糟蹋自己的头发。”十四按住我的手,接过梳子,一缕缕耐心地整理通顺。
我见他的辫子也是湿答答,便问:“你的也打开梳一梳吧。”
他却一甩辫尾,道:“回去再管。”只能由他。
我盘不回发髻,等头发半干,便编了个麻花算数。
跟十四牵着马往回走时,天色已近傍晚,夕阳西斜,人影拉得老长。十四靠过来问我冷不冷,就听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十骑带着扬起的尘土草屑很快奔到近前,还像抢劫似的对我们来了个半包围。我扫了一眼那些马背上居高临下俯视我们的家伙,便放下心来。
“十四弟,你这是‘携美同游’而归啊?”太子在马上半俯下身笑着打量我们。
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翻身下马,向十四打千问好:“给十四叔请安。”
十四一把托住他的手腕,笑着扶起他道:“自家人,何必客气。大半年没见,弘晳快比你十四叔高了。瞧你这马不错,赶明儿我们赛一场?”
“十四叔如有空陪侄儿玩耍,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少年拱手笑道。
老十驭马上前几步,盯了我两眼,回头对太子他们道:“我就知道是她!”
诚亲王也饶有兴趣地打量我们,笑问道:“弟妹,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名叫弘晳的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上前拱手道:“问婶娘安。”
我笑着向他欠了欠身做为回礼。十四挡到我前面,望着他三哥回道:“在河边遛了一圈。倒是哥哥们,这架势往哪去呢?”
“我们去三弟的地方喝酒看戏。十四弟一道如何?”太子笑问道。
十四笑着婉拒:“多谢太子。可惜今儿实在有些乏了,下回我做东,跟兄弟们喝个尽兴。”
老十对太子道:“太子不用管他。他这会子哪里还有心思看戏!”
太子与诚亲王对望一眼,笑道:“得,十四弟回去歇着。我们这也看了一出了,还是赶紧上三弟那接着看下一折吧。”
太子和诚亲王驾马带头缓缓从我们身边踱过,老十则靠近些,对我道:“喂,难得跟老十四出来,不会一只兔子都不打就回去吧?”
我不喜欢仰头跟人说话,跃上马背挽好缰绳,对他笑道:“打围不是还没开始嘛。到时准不抢您狐狸兔子。”
他点头笑道:“好,我等着,不怕你抢。”说完跟十四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便一夹马肚子跑远了。
十四放着他的枣红马一遛小跑,在二十米开外回头对我道:“我们跑一段?”
我一抖缰绳,掠过他身边的时候才答:“看谁先到。”
天空是淡淡的蓝紫色,浮着些单薄的粉色的云,而树林、亭台、院墙、湖面,都笼在水雾里,被刚刚跃上地平线的朝阳映成朦胧的金红色。
我很少在日出前起床,今天破例也是不得已。昨儿比马,十四输了,不管是他的马状态不好,还是我的体重较轻占了便宜,总之他差了我半个马身。为了这个,他一晚上板着张脸,傅有荣跟他回事,他就只拧着眉“嗯”几声,不知道的还当谁得罪他了。我只好答应第二天陪他早饭,才不至于连晚饭的时候都不肯张嘴。
他兴致好,大清早的居然想去泛舟,我说肚子饿了要先吃东西,他才作罢。他让傅有荣在湖边露天摆个桌子,把粥菜饽饽端出来,一边赏景一边吃,感觉倒是挺新鲜惬意。
用完早饭,十四便去给他皇帝爹请安,上午估计都不会得空。我难得早起,居然没有困意,便盘算着出去逛逛。带着东云、郭科和一个小丫鬟出门,先是环岛溜达了一圈,看天色还早,就踱过拱桥到南面的大岛如意洲。洲上殿宇俨然,我想进去参观,却碰到一小队巡逻的侍卫,被仔细地盘问了一番。其间都是郭科代,我想跟那侍卫领班攀谈几句,却只对答了一个旗分的问题,他们就以公务在身为由告辞了。这也真叫无趣,殿堂不敢去看了,只好沿湖缓缓散步。
绕出如意洲,眼前出现一条长堤,柳丝夹道,颇有西湖白堤的风范。郭科指着高悬中天的日头,说时候不早了,建议我到此为止。我哪肯就回,答他走完这堤再算。
堤岸只比水面高出一尺有余,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成群不知名的水鸟弯着脖子在拿自己的嘴涮毛。带着些微腥气的清凉湖风,吹起绿茸茸的柳条,拂过我们的肩膀头顶。就这样且停且走,在长堤的尽头,却发现了更加别致的绿树掩映的庭院。兴冲冲地赶上去,却差点撞着一个捧着花瓶的小太监。
“您……是谁?”那小太监吓了一跳,将白瓷瓶儿紧紧抱在胸口。
郭科抢上一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少年从月□□墙的门洞里出来,向那小太监轻斥道:“何泉,别没规矩!”那少年缓步上前,叫何泉的小太监应了一声“是”,垂着头退到一边。
我一时也是意外,脱口而出:“十七爷,您怎么在这儿?”
十七阿哥被我问得一愣,微红了脸答:“我住这里……”
这下换我愣住,真是唐突到家了,只好笑着为自己解窘道:“我不识路,逛着逛着就走到这儿了。还请十七爷原宥这善闯之罪。”
十七阿哥脸更红了:“嫂嫂重了……若嫂嫂不急着回去,进里面喝杯茶吧。”
我倒真是渴了,看东云和郭科也陪我晒了一上午没喝上口水,便笑道:“好,多谢十七爷。”
他抬起头,微笑道:“嫂嫂不必客气,唤我胤礼便可。”
这座叫环碧的小岛,面积似乎比青莲岛还小些,与之相对应的是民居风格的小巧院落。院前便是湖,从花厅的槛窗望出去,尽是粼粼水光。一名丫鬟捧上茶来,我吹茶的时候,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不见福晋?”
十七阿哥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才红着脸回道:“我还未娶……”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虽然他看上去就十五六,我以为也该有妻妾的,谁知他竟比哥哥们晚婚。他见我尴尬,便把一盏琉璃盘盛的冰镇西瓜推过来些,道:“嫂嫂,且用些水果解暑。”
于是便闲聊些热河景致,他说如意湖之西的堤桥之内,荷花开得很好,而观莲则要去松云峡谷口泉水汇聚而成的池塘。我这才发现,这名看似羞涩的少年其实十分健谈。说到我刚才走过的那条长堤,他问我比之西湖白堤如何,我答,景色虽无高低,但白堤就胜在近千年历代文人墨客的低吟浅唱,人们颂起那些诗句,又怎会不陶醉在那种烟雨江南的妩媚中呢。
聊了一会儿,便熟络起来,对于称谓的问题,被他纠正了几次,我终于记得改叫他的名字。正当谈起热河泉的时候,十四忽然来了,我望了一眼立在身后的郭科,他便低下头去。十四与十七阿哥寒暄了几句,便走到我身边问我怎么逛了这许久。我看他满头是汗,便解了丝帕递过去。他也不接,笑着凑近来,轻声嚷着:“好热。”
顶着中午的日头跑急了,自然是热的。我便将手帕交给东云,让她借十七阿哥这里的脸盆和水,绞湿了再给他擦。
他拿过帕子自己抹了两把,便拉着我跟十七阿哥告辞。走在路上,就兴奋地附在我耳边说:“用过午饭,我们骑马射鹿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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