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需要结合问诊。”江昭阳边说着,边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林秀琴的左眼,那专注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达本质,“你看,她左眼虹膜基质层出现的这些水肿皱褶。”
向婧不由自主地凑近。
透过江昭阳指缝间的空隙。
她清晰地看到林秀琴瞳孔边缘泛起蛛网状的灰白纹路。
像冬日窗棂上突然裂开的冰花,在琥珀色的虹膜上诡异地绽放。
江昭阳道:“这可不是什么偶然现象。”
“长期服用含朱砂成分的安神药,汞离子在眼部毛细血管沉积,才会形成这样独特的病理特征。”
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典籍,扉页“望诊精要”四个小楷在翻动间扬起细小的尘雾,“清代医家叶天士在《临证指南》里就记载过类似案例。”
“但现代医学往往忽视了这些微观变化。”
向婧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要点。
钢笔尖与纸面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她忽然抬头:“中医的望诊,讲究的是察微观之变,不能仅仅停留在‘肝开窍于目’这样笼统的说法上。”
“说得好!”江昭阳认同道,“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可能隐藏着身体的秘密。”
“就像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飘带,看似随意的一笔,实则暗含千年的技法传承。”
“您知道《青囊问对》的市面价值吧?”向婧倏地问道。
江昭阳微微一愣。
显然没想到向婧会突然这样问。
他摇了摇头:“不,我并不太清楚它的具体价值。”
“你并不太清楚它的具体价值?”向婧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从抽屉里取出平板电脑。
电脑屏幕亮起,香港苏富比拍卖会的影像在两人之间流转,“去年,一部明代的手抄本《青囊秘要》拍出了380万的高价。”
“而《青囊问对》,作为同样珍贵的医学古籍,其价值恐怕也不会比它少多少吧?”
江昭阳闻,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凝视着屏幕上那卷泛黄的古籍,墨迹在百年时光里晕染出温柔的灰。
他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的豁达:“医书,终究不是古董。”
“在深山的药农手里,它或许只是一本治蛇毒的偏方集。”
“在教授的案头,它或许只是文献考据的资料。”
他话锋一转,转身看向身着白大褂的向婧,“但在你这样的医生手里,重要的是让这些符号重新变成治病救人的动作。”
三天后,向婧收到了江昭阳寄来的《青囊问对》。
她拆开层层保护的宣纸,露出古朴的线装书册,扉页上“青囊问对”四个朱砂大字依然鲜艳如初。
一张素白便签滑落掌心。
江昭阳的字迹遒劲有力,“愿你做古今医学的摆渡人。”
此是后话。
江昭阳看了一下腕间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告辞了。”
“那,那好!”向婧还有些意犹未尽。
江昭阳微笑着点了点头,与林秀琴一道转身离去。
万钧纬见他们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衬衫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九月初的日头毒辣得很。
医馆门口的老槐树上蝉鸣震耳欲聋。
“再不出来我都要中暑了。”万钧纬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
候诊厅的空调早就坏了,只有老式的电扇在吹。
不过,吹出来的是热风。
等得太久了!
三人上了车。
万钧纬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进喉咙,却浇不灭皮肤上蒸腾的热气。
发动机在烈日下发出疲惫的轰鸣。
仪表盘上的指针微微颤动,仿佛也在抱怨这反常的天气。
不一会儿五菱宏光就到了林秀琴家。
两人婉拒了她的吃中饭的邀请。
五菱宏光重新启动时,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已经升到39。
挡风玻璃上折射出扭曲的光线。
路边的玉米叶子卷成了褐色的筒。
今年的天气确实太异常了,仿佛大自然的心情也陷入了极度的波动之中。
时而,乌云密布,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将大地冲刷得一片狼藉。
时而又烈日炎炎,热似蒸笼,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闷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巨大的火炉所笼罩。
这样的天气,就如同跌宕起伏的人生。
总是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万钧纬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方向盘,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滑落,浸透了双手。
他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只见林秀琴的身影在逐渐缩小,最终化作路面上一个模糊而晃动的光斑,渐行渐远。
“是回去吧?”他的声音被发动机的轰鸣声切割得断断续续。
江昭阳想了想,“既然到了这儿,怎么得也要去看一个人。”
“谁?”
“颜源,他现在是这个乡的乡长。”
他说这话时望着窗外飞掠的玉米地,远处黛青色的山峦像伏在热浪里的巨兽,“颜源毕竟是我们镇上出去的人,来了不去见一面,日后他有得说的。”
“好!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呢。”万钧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猛地打方向盘,轮胎擦着晒化的柏油发出刺耳声响,在十字路口留下两道黑色的胎痕。
他加大油门,车辆如离弦之箭般向着乡政府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五菱宏光就到了乡政府门前。
乡政府大院的白墙斑驳脱落,爬山虎在烈日下蜷曲着叶片。
传达室的老头正抱着搪瓷缸打盹,被引擎声惊得差点摔了杯子。
两人下车后,与传达室的老头简单说明来意。
老头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入。
于是,他们便穿过斑驳的大门,走进了乡政府大院。
然而,当他们来到乡长办公室门前时,却发现铁将军把门。
显然颜源并不在办公室内。
旁边的党政办公室里,匆匆走出了一位年轻的办事员。
他先是仔细地打量了站在门口的两位来访者,“请问,两位是来找颜乡长的吗?”
“是的。”江昭阳道。
问明了两人的身份后,他才告知颜源的去向。
“颜乡长去青石坳段巡堤了。”
党政办的干事递来两瓶冰镇盐汽水,塑料瓶外凝结的水珠很快在地面洇出深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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