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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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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今摇头,有些语无伦次了:“不是……那不是你的错,我……”

梁也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他焦躁起来的情绪,也顺着他的话说:“好,我很好,不是我的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也之于他就像解药,杨今真的安静了下来,自顾自地嗫嚅,小声又倔强:“……你很好,你就是最好的。”

梁也没有再说话了。

可此刻的沉默不再是沉默,而变成一股强大的安宁,让杨今短暂地忘却他和梁也之间尚未解开的父辈仇恨,在只属于他和梁也的小小空间里得到喘息。

闭上眼,五年前很多个片段浮现,刚在一起的那个夜晚,梁也也是这样抱着他,对他说,留在哈尔滨吧,好吗。

后来梁也在工大胡同里等了他五年,梁也这么、这么爱他。

此刻,这么爱他的梁也轻声问他:“这五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是吗?杨今想。要怎么说自己的这五年呢。

他不愿意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总觉得自己过得再苦,也比不上梁也分毫。至少人生命最基础的吃穿用度他是不需要担心的,最多就是过得不自由。

自由,年轻时曾经无比向往的词语,五年铅华洗尽,杨今对其几乎已经祛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想要知道。”可是梁也对他说,“好的坏的,我都要知道。告诉我好吗?”

梁也抱着他,又把他裹在被子里,大梦初醒的时刻总是觉得空虚,这样的空间让杨今感到温暖,感到充盈,像冬天的树洞那样安全。

更何况,梁也轻轻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吻完之后,又疼惜地将他抱紧在怀里,一寸也不松地抱着。

在安全的环境里,在梁也的引导下,他开始说这五年。

喔,这五年。

在戒同所出现第一次极端行为后,他们加大了电疗的力度,后来他的极端行为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不受控。

一位稍有良知的医生私下跟他说:“你再这样下去精神会出大问题的!你装一下不就好了吗?就装一下你不喜欢男人了,装一下你就符合出院指标了啊。”

“怎么装呢?我就是喜欢男人。”杨今双目无神地看着医生,轻声说,“我就是喜欢梁也啊。”

医生说他太轴,太倔,应该学会妥善与圆融。

妥善与圆融,可是杨今总学不会这两个词。从前学不会,现在也学不会。

因为反复出现的极端行为,杨今被遣送出院,并且被建议先进行心理或精神方面的治疗。

那时杨天勤身体状态已经差了起来,家里没有人能替杨今决定是否要进行治疗——柳枝桂生了孩子以后所有心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对杨今不闻不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今也不想治,他认为自己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戒同所。假病未愈,真病缠身,他却好像丧失了感知能力,不觉得有哪里痛苦。

这些痛,怎么比得过十二岁的梁也在田埂间看到父亲被活活打死的痛呢。

开学时间到了,在病床上喝水都要人照顾的杨天勤,却还记得关心杨今有没有去第一大学报到。

当时,在杨天勤的安排下,杨今申请的是商科。杨今去第一大学上了一天的课,第二天就申请了退学。

退学的消息传到杨天勤耳朵里,杨天勤被气得不行,连着他身体的那些机器上,数值忽然猛地飙升。

杨今面无表情地跪在他的病床前,面无表情地听他的责骂,又在脑中将他的责骂过滤。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了,戒同所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梁也恨你,梁也恨你,梁也恨你。

无意识状态下,杨今起身,在任何人都没有预备的情况下,打开了杨天勤病床的窗户,爬了上去。

房间里只有杨天勤其他私生子女,他们把杨今拦下来。

杨今坐了一会儿,清醒过来,他听见其中一个用粤语对杨天勤说:“爸爸,哥哥疯了,你放弃他吧!你把财产和公司交到一个疯子手里做什么呢?”

财产,财产,财产。

杨今想到梁也,想到梁也对他说,有钱可能没有自由,但没有钱绝对不会自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起身走出病房,罔顾身后杨天勤的叫喊,去医院的行政处要了一份监控记录。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丧失意识的自己是多么可怕。如果没有被拦着,他就真的跳下去了。真的跳下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已经没有梁也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却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不可以。

杨今主动去找了心理医生。

杨天勤在澳门的关系网盘根错节,杨今避开他在澳门医疗系统的关系,找了一个私人诊所。

医生说他有很严重忧郁症,并且看起来长期存在,并非这几个月才形成,而是自他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存在,只是这几个月受了太大刺激,又没有正向干预,病情飞速发展。

于是杨今开始吃药。

药物作用下,他的情绪变得稳定,稳定到他想到“梁也恨你”这句话时都不再有反应——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之后,杨今找到柳枝桂,他抱起弟弟笑着说:“妈妈,如果你想要弟弟之后有好的生活,就不要和我对着干。”

再后来,他到病房里“照顾”杨天勤,去的第一天他就笃定地说:“爸爸,我不喜欢男人了。”

杨天勤一开始并不相信,他对杨今说当年公司是如何害死梁也的父亲,说农民是如何愚昧无知,说梁也现在一无所有都是作茧自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今安静地听着,附和着,说爸爸您说得对。实际上背在身后的手攥到发白。

病入膏肓,杨天勤无法自行排泄,之前遇到这些事情,私生子女们总是推来推去,杨今来了,没有犹豫地就去做。

“弟弟妹妹,我这疯子都愿意做的事情,你却不愿意做吗?这都不愿意做,之后也想要爸爸的财产吗?”

杨天勤开始交给杨今去处理公司一些大小事务。

但公司的上上下下都知道杨天勤要死了,谁都想吃这块肉,杨今在公司屡次受阻。

杨今便拟了一份函件,内容是杨今有权代理杨天勤在公司的一切事务,自杨天勤签字起生效。

杨天勤迟迟不肯签字,杨今说:“爸爸,还是您想让公司的哪位高管来代表您?他们都对公司不怀好意,您打拼了半辈子的江山要拱手让人吗?爸爸,您只有我可以相信了。”

杨今没有替他把笔捡起来,拿到签字的函件马上起身走人。

杨天勤叫住他:“扶我去厕所!”

杨今回头,心无波澜地看着他的父亲,童年很多被父爱包裹着的回忆在他脑中闪现,曾经的他会为这些回忆感到怀念,感到痛,可是现在,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冷漠地说:“爸爸,我现在很忙,不如我叫某个弟弟妹妹来?哦,对不起爸爸,我忘了,你的孩子们都嫌弃你,连伺候你都不愿意。”

拿到了公司的控制权,杨今再也不去医院伺候杨天勤,立刻将公司的管理层打压下台,同时他开始核查公司的账目,密切关注田金来在珠海下游公司的活动。

果然,本性难移,从前打劫他的人,现在就会打公司财产的主意,杨今查到一笔账有重大问题,把田金来叫到澳门。

同时,也叫来了警察。

见到田金来的第一面,杨今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田金来捂着脸,面目狰狞地看着杨今,眼里是不可置信,是不服,是算计,是厌恶。田金来歇斯底里地朝办公室外叫嚣着,说他是同性恋,说他接管公司之后大家都要完蛋。

杨今冷漠地坐在办公桌看着他,一言不发,直到警察到来他才扶了扶眼镜,缓缓起身,和警察握手,微笑道:“麻烦了。”

九十年代澳门的治安并不好,回归前夕更是看钱势办事,再加上田金来本就罪有应得,把他送进监狱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个年代的澳门男子监狱关的都不是什么善茬,田金来又没有荫庇,进去以后够他受的了。

把田金来送入狱的那天,杨今进入澳门第二大学,学习建筑学。

不久之后,杨天勤忽然被送进icu抢救,抢救回来了但是已经半身不遂,说不出话,往后的日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个月之后,被治疗摧残得不成人样的杨天勤写了一张纸条给杨今——“不治了,让我回家,让我死”。

杨今从包里拿出他拟好的遗嘱,内容是杨今继承杨天勤的全部财产,递给他签字。

杨天勤不签,杨今只好微笑着把他刚才的纸条扔进垃圾桶里,帮他捏好被子:“爸爸,我舍不得你,你再多陪我几年吧。”

之后的每一次抢救,杨今都要求医院尽全力救治,医生建议不要救了,再救只会增加病人的痛苦,不如让病人体面地走。

体面?谁管过他的体面?痛苦?长大成人的这些年,他的父母落在他脸上的每一个巴掌,他难道就不痛苦吗?他在世界流浪,好不容易找到唯一一个可以依偎的爱人,然后就被他们狠心剥离、分裂,他难道就不痛苦吗?!

就这样和杨天勤耗了四年,直到他所有的生命活动几乎都要靠机器维持,整个人瘦得皮包骨,痛苦不堪,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终于签署了那份遗嘱。

拿到遗嘱的杨今立刻签署医院文件,同意拔管。

生命的流逝就在这几个瞬间,杨天勤朝他的方向抬手,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杨今置若罔闻,冷漠地走出病房,给柳枝桂打电话说:“杨天勤死了。他签了遗嘱,财产归属我一个人,全程有律师见证。以后每个月我会让人把一笔生活费打到你账户,没别的事情就不要联系我了。”

那以后,杨今一边在学校学习建筑,一边处理公司事务,杨今时常觉得割裂,但依然坚持。

丁舜也问他,公司都是你的了,还去读大学作甚,还是一个不相关的专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今摘下眼镜,眯着眼望向朝北的天空,沉默不语。

时至今日,他对生活中几乎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可一旦碰到与那个人有关的话题,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站在哈尔滨风雪里迷茫无助的孩子。

杨天勤死后,他多次想要回哈尔滨,想要见梁也,告诉他,他把杨天勤和田金来都报复过了。

可是一看到“哈尔滨”这三个字,他就会立刻产生躯体反应,在戒同所听到的那句“梁也恨你”如同魔音在耳边不断盘桓,无可止息。

抖着手把药塞进嘴里,他倒在地上,想,哈尔滨终究是回不去了。

第66章冬天,过去了。

房间陷入安静,杨今抬眼看梁也,看到他深深蹙着的眉,和紧紧闭着的双唇,看起来面色凝重。

杨今无法解读出梁也是愤懑还是心疼,或是觉得他对待杨天勤和田金来的方式太过狠辣,对他感到陌生。

杨今垂下眼,告诉自己不论是什么他都应该接受。毕竟因为那层父辈的仇恨,他和梁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沉默很久的梁也忽然问:“田金来要关多少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今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不过仅用一秒的时间,杨今就准确说出:“十年零六个月。”

“只是因为在公司的事情吗?”梁也问,“在哈尔滨他打劫你的事情有算进去吗?”

“在哈尔滨发生的事情澳门没有权力管,而且……当时也没有证据吧。”

“有。”梁也说,“他从三中辍学之前我让他签了一张欠条,现在还在我的店里存放着,上面有数额,我当年问过,是足够把他关进去的。”

杨今一愣,“当年……?”

“当年一直没有告诉你,本来以为他离开哈尔滨就不会有事了。当时太年轻,想得也太简单了。对不起,让你吃苦了。”

杨今望向梁也的眼——没来得及看。

因为梁也低头吻了下来,他只好顺势闭上眼睛。照理说他和梁也什么都不是,不该亲吻,可是梁也的唇一碰到他,他就丧失理智了。

梁也吻得很温柔,手指还同时在轻轻摩挲他的侧脸,亲吻也像安慰剂,杨今抗拒不了,就像病人怎会抗拒救命的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亲吻结束,梁也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对他说:“欠条还在的话,要不要拿去当作证物试一下?十年也太便宜那畜生了,再多让他在里面受几年的。”

谈及此事,杨今不带一丝犹豫,笃定地回答:“要。”

“好。那等我妈出院,你跟我回哈尔滨一趟?会耽误工作吗?”

杨今摇头,“哈尔滨的项目还没完结,我正好也要再去的。”

梁也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问:“为什么选择在上海工作?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杨今如实回答:“我在的事务所是丁舜投资的,算是既能联系那边的关系,不至于让我脱离对股权的控制,又能兼顾我想做的事情。上海是他们选的,说是政策比较好吧。”

“好,知道了。”梁也搂紧他,“饿吗?”

杨今摇摇头。

梁也亲吻他的额头,“那睡吧,你其实没睡多久,还有三小时就要天亮了。”

杨今确实很累了。和从前一样,只要有梁也在,他就能睡得很好。他一个人睡总是睡得很浅,太久没有休息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闭上眼,他在脑中回味着梁也给他的拥抱和亲吻,回味着他说完他的五年,梁也眼中的疼惜。

可是疼惜又代表着什么呢,毕竟这只是一瞬间的感情,胜不了跨越代际的仇恨。

毕竟,对于他们的关系,梁也并没有说任何。

---

小半个月后,孙娴顺利出院。杨今和梁也母子一起回到哈尔滨,回到工大胡同。

梁也把那张欠条找了出来,杨今收好,决定马上去一趟澳门,和他熟识的律师约见,看看应当如何处理。

他转身看向梁也,“谢谢,那我……走了。”

这小半个月,梁也下午的时候会来他家做饭,给他留一份,剩下的带到医院给孙娴吃。因为杨今下班总是很晚,和梁也不怎么能碰得到,交集很少。

那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好似只是一场幻觉。

梁也上前一步,靠近他说:“我要送我妈回村里,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趟,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杨今一怔,“……不合适吧。”

那可是梁也的家乡,是他父亲死去的地方。

“我有话跟你说。”梁也忽然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只能回到那里才能说。”

“梁也啊,我想喝水——”轮椅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孙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杨今迅速甩开了梁也的手,心虚地走过去,“阿姨,水是吗?我给你倒。”

孙娴不自然地停顿了片刻,才回答:“啊,是,谢谢你啊杨今……”

---

火车向北行驶。

二月快要结束的时节,东北大片的土地依旧被白雪覆盖,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火车好像变成独行于世界的一座孤岛。人类之于季节更替之类的宇宙规律,总是那么渺小。

那么人类的仇恨是否也可以是这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村里,梁也先帮孙娴打扫好屋子,给她烧了热水,盯着她吃了药,才对她说:“我带杨今出去一趟。”

他一边说一边拿上了香火,不用想都知道是去哪里。

孙娴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香火很久,才说:“去吧……天冷,你们小心点,别冻着了。”

出了家门,梁也带着杨今上山。

雪覆盖着山上的土地,有些湿滑,杨今出生在城市里,不曾爬过山。梁也注意到他的不熟练,朝他伸手。

山地有坡,梁也走在他前面,他得以仰视梁也。时光就是在这个瞬间回溯,回溯到他们初遇的那天,梁也抡起酒瓶帮他打跑廉价布鞋,然后朝他伸出手,与此刻的动作和角度一模一样。

因为回忆过往,杨今的反应慢了半拍,仅是这半拍,梁也就好像很着急,往他的方向跨了一步,直接拉过他的手,带着他上山。

冬天太冷,手套隔绝了手部的触感,还好杨今没有爬过山,这样他就可以佯装很不擅长爬山,总是走得东倒西歪,这样就可以用力地反握住梁也的手,更多地攫取他手部的温度。

毕竟,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握他的手了。

很快,杨今就看到了梁也父亲的墓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今瞬间没有了力气,几乎就要松开梁也。梁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用更大的力气握住他的手,把他轻轻拉到了墓前。

强行让他面对这份父辈凌驾在他身上的枷锁,杨今认为这是一种酷刑。他忽然后悔答应梁也与他一同回来,难道梁也要和他讲的话,就是要声讨他,就是要将“他们不可能”的事实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梁也沉默地将香火点燃,插在墓前皑皑的白雪上。

一抹红孤独地留在雪中,十余年前,梁也父亲的血也是这般淌在雪上。

梁也站在墓前,沉声开口:“爸,好久不见,今年过年没回来,带妈去上海做手术了。您别担心,妈没事儿,手术很顺利。我刚带妈回家了,其实我本来想带着她留在上海,但是她不愿意。”

什么?……上海?

杨今猛地回头看他。

梁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继续道:“或者,我也想过退而求其次,让她住哈尔滨,毕竟省城条件好些。但她就是要回家,怎么劝都是要回家。在上海的医院也跟她吵,我说她一个人在村里我不放心,但您知道她说什么吗?”

“妈说,她本来不想做手术,但因为我那句,她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她愿意为我做这个手术。她说,她实现了我的愿望,也希望我尊重她的愿望。她说,她不自由了一辈子,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就想自由,自由地待在她想待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其实很矛盾,五年前刚发现她生病那会儿,她就想回家,但那会儿她的说法是,我们的根在这儿,在哈尔滨、在别处都不可能混不好,我们生在土地里,终究也要回到土地里去。”

“可是现在,竟然变成了自由。”梁也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笑了一下,“妈没读过书,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看来的这个词儿,又或者活了大半辈子终于顿悟。”

笑容收束,梁也拧紧眉头,声音忽然开始颤抖:“可是爸,我还找不到我的自由……”

他转身,牵过杨今的手,将他带到自己身边,“来。”

杨今有些畏惧,一边前进一边后退鞋踏在雪上,踏出许多嶙峋的痕迹。

可是梁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倏地站定了,雪好像不再下,驶向北方的火车不再是一座孤岛,而是一座连接仇与爱的桥梁。

梁也紧紧握着他的手,抖着声音,对父亲的墓说:“……爸,我爱他。”

“除了你和妈,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如你所见,他是男孩儿,可我还是爱他。就算他是草、是树,是庄稼地里的一颗小苗,我也还是爱他。”

“他离开了我五年,我就等了他五年,如果是十年,那我就等十年,如果是一辈子,那我就等一辈子。”

“可是我等来的却是……”梁也倏地低下头,声音沙哑起来,“当年害死您的那些公司,是他父亲的下游公司,他爸爸和您的死有直接关系。”

“爸,到底啥是自由呢?您当年不管不顾也要为村里的粮价争一口气,妈想回家,而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爱他,我想要和他生活在一起,不论未来会遇到多少困难,我都想要当下这个最基础的、选择去爱他的自由。”

“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以前愿意因为我考工大,现在又因为我从事建筑行业,还因为你和他爸爸之间的仇怨,吃了很多不该吃的苦。可是这一切其实都不是他的错。”

“爱应当是自由的,有了这层仇怨就不能自由。爸,对不起……我现在想要摘掉这层仇怨。我试过了,我试过了对他冷漠,试过告诉他我们不可能,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发现,我没有办法不爱他。”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爸,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听到你的回答,我相信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本是得不到回答的一场发问,父亲的在天之灵化作此刻簌簌落下的雪,温柔地落在他们的肩上,覆盖他们的衣衫。

梁也落泪了。

杨今听到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哭腔,扭头看他,正好看到他的泪和雪花一起坠在地上。那是梁也流的唯一一滴眼泪,仅此一滴,却成为撬开杨今心门的利刃。

杨今扑上前抱住梁也,冰天雪地里,父亲的墓前,他们相拥。

墓前的香火不再是天地间唯一的红,他们挣脱枷锁的勇气和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如火一般燃烧在北境的土地上,北风都为之伫立,大雪也为之温柔。

冬天,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吱哇大哭tt...

第67章1994。

下山的路上,两人双手紧握,一路无言。

回到村里,天已经擦黑了。梁也的堂兄已经做好了饭,招呼孙娴吃过,给他和杨今留了一些。

梁也带着杨今到堂兄家吃了晚饭,堂兄粗犷爱喝酒,两人都没能挡住热情,都喝了些许。

喝完吃完,回到家里,孙娴已经睡了。生病之后她总是睡得很早,但今天睡得格外地早。

杨今让梁也去看看她是不是不舒服了,梁也进去了,刚碰到孙娴就被赶出来了:“干啥呢睡得好好的,非要吵醒你妈。没不舒服,我就是今儿坐车累了。药吃过了,儿子你咋这么啰嗦?你赶紧领杨今休息去。”

孙娴前几年回来住之后,村里一块儿给她重新修葺了房子,两个房间两张炕,母子俩不需要挤在一起睡了。

杨今跟着梁也进屋,看着他拿出两个枕头和一床被子,觉得有些恍惚。炕火烧得太热,他的脸和身体也一并热起来,心跳从下山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缓过来。

梁也带着他简单洗漱,带着他走回房间。他看到梁也关上门——不,锁上了。

梁也走到衣架旁,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只剩最里边那件白色背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今怔怔地看着,忽然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

冬天一直穿着太厚的衣服,和梁也重逢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次看到。

梁也注意到他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然后又望向他,眼神定定挂在他眼上,不动了。

如同受到某种蛊惑,杨今一步步朝他走去,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的纹身,仔细地描摹每一道纹理,却无法辨析其中含义。

得不到正解的好学生难受起来,抬眼望向梁也,希望他能够干脆地告诉他答案。但是梁也只是沉沉望着他,不说话也不回答。

杨今的嘴被钩开了,他问:“为什么要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两个问题,梁也只回答一个:“你走的那一年。”

心弦发颤,杨今追问:“……为什么?”

梁也没有说话,握住他的手,带着他逡巡在他的纹身之间。就像六年前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那样,那个晚上,杨今也是如此带着梁也的手,教他弹钢琴。

同样的触感,同样的温热,同样的怦怦直跳的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们的手一同穿过许多黑色的纹理,来到梁也手臂内侧的一个地方,停下来了。

1994。

这个年份被刻在梁也的手臂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梁也说:“外围这些图案都是雪,不同形状的雪,雪花、雪雾,还有屋檐下的冰棱,或是雾凇。总之,都是冬天才会出现的东西。”

“1994年的冬天。”梁也握着他的手,“我把你离开我的冬天纹在身上。”

“当时我怕我忘记你,我怕我忘记等你回来,我怕自己也走了。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怕你着急,我怕你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也怕你身边有其他人同行。”

杨今张开手抱他,环住他的颈脖,埋在他的肩头,小声而坚定地告诉他:“没有别人,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

梁也侧头亲吻了他的额角,“嗯。”

杨今在他怀里仰起头,问:“疼吗?”

“什么?”

“纹身,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也没有说话,轻轻拢过他额前的头发,“我也想问你,疼吗?”

“什么?”

“所有。”梁也说,“这五年,做不喜欢的生意疼吗?被电击疼吗?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疼吗?刚才跪在我爸墓前磕头疼吗?”

傍晚在山上,杨今听完梁也的话泣不成声,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梁也的手。

他跪在梁也父亲的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善言辞,只是非常真切而直白地说:“叔叔,对不起,我也很爱他……我会对他很好的,我也会对阿姨很好的。”

“我爸已经死了,他死得很惨很惨,他的钱全都是我的了,以后……以后我的钱都给梁也和阿姨花。”

“我……会努力活得很健康,不会麻烦梁也,虽然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活一百岁,但是……但是我会努力活得比梁也久一点儿,他老了我照顾他,他一辈子我都守着他,我保证一辈子都幸福。”

此刻,梁也忽然双手抱起他,将他抱到炕上,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拇指摩挲他的额头,问:“疼吗?”

杨今不自觉地攥紧梁也的背心,盯着他,摇头。

他的眼神可能含混着小心和直白,梁也看他的眼神几经变换,最后变得阴暗,低头用力吻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热,好热的冬天。

炕火烧得太烈了,杨今想要脱衣服,可是他被梁也箍得太紧,手臂根本无法施展,嘴又被梁也吻住,话也说不出。

那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他只好发出哼哼.唧唧的反抗声,顺带小幅度地扭.着.身.子,告诉梁也他好热。

他好热。

梁也可能领会到了错误的含义。

梁也帮他解开扣子,帮他褪.去一件件衣衫,却没有停止亲吻,更没有缓下亲吻的频率,反而吻得更凶更用力。

梁也的吻比从前暴力好多,总是咬到他的嘴唇,很疼。一疼了,他喉咙里就忍不住发出声音表示抗拒,但梁也这个坏人好像总是听不懂,反而吻得更厉害,掠夺他的呼吸。

呼吸被掠夺,大脑无法思考,杨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沉沦了。

梁也已经将他们一同盖在被子里,他们侧躺着,梁也搂着他,亲吻含混着浓重的呼吸。

“别。”杨今摁住他的手,“阿姨在隔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也的眼眸那么深沉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渴望。

“我……”杨今感到万分羞耻,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我怕疼,第一次……我怕……我怕我……我控制不了……声音。”

沉沉看了他很久,梁也才复而吻上他,说:“嗯,那就不到最后。”

……什么?不管是什么,杨今都没有时间思考了。

梁也吻他的唇,咬他的耳朵,疼惜又凶狠地问:“在戒同所为什么不装一装,嗯?装一装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好学生。”

又叫他好学生了。

心脏抽抽的,酸麻一片。

“我装不了。”杨今仰着颈脖,艰难地说,“我可以承认我不是同性恋,但我没有办法承认我不喜欢你。”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你。”杨今紧搂着他,将自己贴在他身上,“五年了还爱,见不到你也爱,你讨厌我、你恨我我也爱。”

“再说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爱你。”杨今说,“梁也,我爱你。”

冬天的末尾,北方夜里的村庄,低矮的农村土房,窄小的炕上,一句赤裸的爱掀起波涛。没有人再说话了,还好农村的窗户修得并不严丝合缝,风总是把它吹得劈啪作响,如此,屋内那浓重的呼吸声就能够被冬天掩埋,只藏匿在他们握住彼此的手中。

很久之后,风停了,窗户也不再作响,屋内也安静下来。

杨今被梁也紧紧搂着,被梁也用沙哑的嗓音唤着:“好学生。”

平日缺乏运动,杨今已经很困,可是听到这个称呼他还是不受控地仰头,找到梁也的唇,亲吻了他一下。

喜欢。喜欢被这样叫。

梁也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认真地对他说:“你跟我爸说会把钱都给我,好学生,我不要你的钱。”

“我很穷,我比五年前还穷,这五年我在哈尔滨做的所有生意都失败,我只有一间工大小卖店——当然,可能也是我这五年里也没有做生意的心思,总盼着你回来。”

“但我跟你去上海,去上海之后我就开始努力赚钱。我去过你工作的地方,看过你工作的样子,我会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还有我妈,她身体状况不稳定,我还是要经常回来看她,有的时候不能陪你,可能还会给你添麻烦。但是对不起,我不会放手了。”

杨今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迷迷糊糊张开手,小声控诉道:“可是……你现在就没有拉着我啊。”

然后他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再然后,他的手被握住。

真好,是梁也的左手握住他,他感受到他手心的陈年伤疤,原来他们相遇的最初时刻,梁也就把他刻进生命里了。

第68章我让你叫声老公怎么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杨今先回了上海。母亲刚长途劳顿回家,梁也不放心,决定还是先留在村里再照顾母亲一段时间。

分别总是折磨人,杨今不舍得走,黏黏糊糊地环着梁也的肩,祈求一个长久的抱抱。

抱抱到后面就变了味,梁也一个用力就把他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摁着他的后脑勺无节制地亲吻,杨今刚穿好的衣服又被他弄乱了。

衣服乱了,杨今没空搭理,环着梁也的颈,直勾勾地看着他说:“等你来上海的时候,我们就做吧。”

“你……他妈……”梁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白话语噎住,片刻后咬着牙反问他,“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怎么听起来像讨伐?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杨今觉得自己很无辜,还有些委屈,不悦地反问道:“怎么了?你难道不想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也呼吸了一大口气,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你是兔子精转世么你。”

说到小兔子,两人本来计划想办法带去上海,但火车带不上去,两人没有车也不会开车。算命老头儿可喜欢那兔子了,他徒弟又去外国留学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亲戚照顾,这五年他也帮衬梁也不少,于是最后两人决定就把小兔子留在老头儿家了。

杨今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购置了新的枕头被褥,还把家里的餐具、牙刷和水杯全都换成了配套的,就等梁也来了。

梁也给家里安了一台固定电话,方便他离开以后和孙娴保持直接联系。

这几天,这台电话就成了他和杨今隔空私会的场所。

梁也那边有孙娴在家,不好太放肆,听杨今一个劲儿地说“想你,好想你啊”却不能回应,听得心直痒痒。

“梁也,我家下边开了一家纹身店,我也想去把1994纹身上。”

“不许。”梁也马上反对,“很疼的。你不是最怕疼吗?你受不了的。”他看了眼孙娴,压低声音,“你皮肤那么嫩,很容易过敏。再说了你要纹在哪里?纹身师男的女的?不许去。”

“好吧。”杨今瘪瘪嘴,又小声顶嘴道,“梁也,你管真多。”

梁也反问:“不能管?”

“能。”杨今抿了抿唇,手指缠绕几圈电话线,小声邀请道,“那你快点来管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挂掉电话之后,杨今躺在沙发上,畅想之后的幸福生活,不禁偷偷笑出了声。

小灵通很快又响了,是丁舜的来电。

“澳门第一大学说,信找到了。”丁舜说,“给你转寄过去?”

转寄还需要时间,杨今一刻也不相等,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我马上去澳门取。”

拿到信的时候,杨今的手在发抖。

整整十二封,每个月一封。1995年,梁也每个月都在坚持写信给他,一开始是平信,三个月之后全都变成专递,收不到一点儿回音的梁也坚持了整整十二个月。

丁舜让他拆开看看,他说不舍得,怕徒手撕撕坏了,要回家用美工刀小心裁剪,一点儿边角都不能坏。

丁舜无语:“我真服了你们这群拍拖的人。”

顿了顿,丁瞬说:“对了,公司准备开拓内地的零售市场,便利店模式刚被引入内地市场,还不饱和,主要想从这方面入手。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熟悉这方面的人。”

杨今一怔:“零售?”

他还真想到一个人。经验丰富,从十二岁到二十三岁,在哈尔滨开了十余年的小卖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上海,杨今马不停蹄来到书房,拿出美工刀等一众工具,小心地把梁也的信逐一拆开。

先拆开的是1995年1月的第一封。

---

杨今:

我写字不好看,你见谅。已经反复抄写了十遍,还是写得跟狗啃一样,真是操了。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为什么一句话、一封信也不留?杨今,我生气了,我非常生气。

我气什么呢?我想。我想了很久。后来我想要去澳门找你,发现我根本过不了关。最远最远,我只能到珠海的口岸。我知道你就在对面,你离我那么近,我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你,可是我过不去……我他妈过不去。

回哈尔滨的火车好久啊,足够我想清楚我在气什么了。我气的不是你走,我气我自己。气我自己没用,留不住你,竟然让你就这样跑了。要是我有很多钱,你还会走吗?我知道你不嫌弃我穷,我猜测你不是自愿离开,所以我确实是没有能力对抗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力量。我真没用啊。

我总是做梦梦到你,梦到你高考完那天下午从考场出来,朝我跑过来,扑在我身上,紧紧抱着我不撒手。我梦到后来,你被工大录取,你去上学,好学生不住宿舍,偷偷跑来店里和我睡,我问你不会被老师抓到吗,你说抓到就抓到,抓到也要跟我睡,一天不见就特别想我,让我不许赶你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一天不见,我也特别想你。可是截止今天,我已经有192天没有见你了。好学生,你想让我死吗?以前觉得他们说什么思念成疾挺矫情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真他妈有这么回事儿。

能给我回信吗?我知道你在澳门第一大学。不管你为什么走,都告诉我原因行不行?让我死得明白点儿。或者,如果你是被迫离开的,我会等你,我就在工大胡同里一直等你。

小兔子说,它想你了。

梁也

1995年1月3日

---

在澳门取信时说的不想把信弄坏,最终还是弄坏了。十二封信,每一封都留下杨今的泪水。

放下信,杨今转头就出了门,直奔小区门口新开的那家纹身店,说要把“1995”纹在身上。他也选择了大臂内侧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和梁也的“1994”同样的地方。

机器烧在皮肤上,杨今本就怕疼,不过小小的四个数字,还没纹成半个,他出了一身的汗。

汗和眼泪含混在一起,纹身师不得不屡次停下来,问他怎么了,让他控制好情绪,汗流太多,流到纹的地方,之后可能会感染。

纹身师一语成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天之后,杨今真的发烧了,去医院拿了药,请了几天假在家养病。

期间梁也给他打过电话,要是不听梁也的话去纹身,还弄发烧了,梁也肯定要着急。于是杨今就瞒着,接电话之前努力把嗓子清干净,企图让梁也听出异常。

梁也说:“我妈这边安顿得差不多了,再过一周我就过去。”

若是平时,杨今一定会说“那你快点来吧”或者“我等你”,这次他却说:“好,不急,你多陪陪阿姨。”

他希望自己痊愈了再见梁也,这样梁也就不知道他因为纹身发烧的事情了。他会跟梁也说,纹身一点儿也不痛,我也没过敏,好着呢。

三天后,杨今烧已经退了,除了纹身处还要涂药,还有鼻音,身体有些乏力外,没有别的不舒服。于是他打算去收拾收拾上班。

他依旧不会做饭,随便扔了两个鸡蛋进锅里,等它们被煮熟。

水开的声音咕嘟咕嘟,差点儿掩盖住了门被敲响的声音——那声音一开始很轻缓,后来逐渐加重,变得很急促。

杨今赶忙关了火,跑去开门。

梁也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蹙眉看着他。

杨今还没反应过来,梁也的手就探上他的额头。杨今立刻心虚地后退了两步,张口说:“你……你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了三个字杨今就立刻闭嘴了,他鼻音还重,一开口就露馅儿了。

“怎么搞的?在电话里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儿。”梁也关了门进来,放下大包小包。

杨今随口胡诌:“没……可能是着凉了。”

“着凉你还穿短袖?真不让人省心,过来。”梁也脱下外衣,上前要搂他。

杨今后退几步,紧紧夹着右手臂,“没有,我准备去上班了,正要换衣服——”

声音戛然而止。

梁也扯过他的手臂,想要把他拉到怀里,他的手臂一展,内侧的纹身就露出来了。

他刚刚上过药,药水是红色的,特别扎眼。

梁也眉头忽然拧得很紧,拽着他的手没放,一把将他拽了过来,仔细查看他的纹身处。

杨今推他,小声反抗:“梁也,你拽得好疼。”

梁也没松开他,反而拽得更紧,“怎么这么红?为什么要涂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感……感染了……”

“哦,感染了。”梁也重复,“我说啥来着?让你别去别去,你偏不听,偏要去。啊,不听就算了,还想瞒着我。”

“我说那天在电话里怎么是那反应呢,‘好,不急’,合着是想躲着我,是不是?”梁也咬着牙说,“好学生,学坏了。”

“没学坏。”杨今小声反抗道,“很快就好了,昨天去医院看了,医生说再涂两天药就不用涂了。”

梁也半晌没说话,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杨今抿了抿唇,乖顺地走上前,坐在他大腿上。

梁也搂着他,问:“疼不疼?”

杨今直勾勾地盯着他,摇头。

“当我没纹过?明明很疼。”梁也抬手轻轻打了一下他屁股,“你这家伙,想纹也等我回来啊,自己跑去算什么事儿?纹身师男的女的?”

梁也下手很轻,杨今却还是“啊”地轻叫了一声,半晌后才回答:“……男的。”

三月,上海已经回暖,春天萌动在逐渐爬升的气温里,氤氲在越来越靠近的两人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乎是挨着他的唇,梁也问:“你还记得你走之前说过的话吗?”

意会是瞬间的,杨今回答:“等你来上海的时候,我们就做吧。”

梁也冷淡地看他片刻,忽然松开他,说:“不做了,你去上班吧。”

“不好。”杨今立刻搂住梁也的颈,“我不去了,我本来也是请了假的。我也不难受了,我好了,真的。”

梁也看他,不说话。

“梁也……”他叫他的名字,小声说,“我想。”

“想什么?”梁也反问。

“想和你做。”

“我生气了,我不想和你做。”梁也甚至连他的腰都不扶了,让他仅凭自己手臂的力量挂着。

“……啊。”杨今遗憾又委屈地问,“那你怎样才能消气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梁也说:“叫声老公。”

杨今一怔,环着梁也都手都松开了,脸热得好像又发烧了似的。都是男的,凭……凭什么是他叫梁也老公啊。真不公平。梁也是讨厌鬼。

杨今说:“不要。”

梁也啧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摁住想要逃跑的他,“我生气了,你瞒着我自己去纹身还感染了,我让你叫声老公怎么了?”

“感染了又不是好不了……”杨今低声道,“再说,你都没问我为什么纹1995呢。”

“为什么?”梁也问。

“我找到你1995年给我寄的信了,所有十二封,我都找到了。”杨今认真地看着他,“……梁也,对不起,让你等了我五年。”

“嗯。”梁也冷声应道,“你让我等了五年,我让你叫声老公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也其余十一封信会写成番外

第69章春天的事

梁也这样说的话,杨今就没有反驳的底气了。他确实让梁也等了五年,梁也写的十二封信他一封都没有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过分的杨今,对梁也非常坏的杨今。

可是让杨今叫老公的梁也,也是非常坏的。

杨今颔首从下往上看梁也,抿着唇,那张嘴怎么都张不开。

直勾勾看了梁也很久,他不说话,梁也也没反应。

杨今有些恼了,翻身从梁也身上下来,“算了,我去上班。”

他快步往房间里走,觉得有些委屈。

虽然纹身是他擅自去的,但那也是因为抱着对梁也的愧疚和爱意。梁也怎么还生上气了呢,那他也要生气。

杨今走到房里躺下,摘掉眼镜,躺在早已准备好的双人四件套上,头埋进被子里。

“杨今。”梁也走进来了,坐下来了,床凹陷进去一片,“起来。”

不起,就不起。杨今把头埋得更深了。

梁也伸手拉他,拉不动,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把衣服鞋子都换了,用最快速度洗了个热水澡,才躺上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从背后抱住杨今,额头贴在他后背上,“刚才没洗澡,火车坐了两天两夜,那么脏,怎么来。”

怀里的人先是安静的,后来悉悉索索地在被子里转过身,面向他。

那双眼睛里又盛满了水,右眼尾的小痣点缀在下睫毛里,冷清又漂亮。

“不脏。”杨今用潋滟着水光的眼睛看他,“你不脏。”

梁也笑了,搂过他,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心里有气要跟我说,别一个人往这儿一躺就生闷气,行吗?”梁也拨了拨他的头发,“以前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活到一百岁吗?现在还想吗?”

杨今很快地回答:“想。”

“刚才发现你瞒着我去纹身的时候,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梁也搂紧他,“我想到五年前我们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因为一张通往澳门的录取通知书,他们不欢而散。梁也发现杨今在隐瞒他,第二天,杨今也发现梁也瞒了他母亲的病情。再后来,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开,就分隔了五年。

梁也问:“要一百岁还在一块儿的话,就不要再瞒着对方事儿了,遇到什么事儿都要好好沟通,不许隐瞒,不许欺骗,同意吗?”

杨今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像忽然想明白事情一样,往梁也怀里蹭蹭,十分真诚地说:“同意的。那我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没错。”梁也带着笑意说,又把他稍微推开一点儿,去拉他的左臂,“我看看纹成啥样了,刚才没看着。”

杨今顺从地张开手臂,让梁也看。

却没想到梁也凝神看了一会儿,眼神忽然暗了,忽然翻身压了上来。

梁也开始亲吻他。

梁也的吻总是带着凶狠的意味,以前或许还收敛,现在是完全放纵了。杨今被他死死压在被褥里,双手被他摁在头顶,很用力。

可是这般凶狠的吻却没有让杨今害怕,反而让他感到满足。他手脚无法动弹,于是只好拱着背让自己离梁也近一些、再近一些。

梁也忽然不吻了,就支撑在他身上,微喘着气看他,不动了。

杨今渴望地看着他,朝他微微张开嘴,眯起眼,企图用这样的神态告诉他,他很希望他再吻下来。

梁也问:“病好全了没?”

杨今睁着那双潋滟水光的眼,回答他:“好全了,好特别特别全了。”

可梁也还是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回事呢,好空虚,好空虚啊。梁也只是在他上方支撑着,并没有抱着他,也不吻他了,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被梁也碰着的了。

不安和渴望交替控制着杨今的大脑,他伸手抓住梁也的手腕,像很久之前带着他弹钢琴那样,带着他逡巡在自己身上。

梁也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他该庆幸自己力气很大,也该庆幸杨今实在太瘦,所以他轻而易举地拉起他的脚踝,……。

杨今含着下巴回头看他,很像受惊的兔子。

其实他哪里是受惊了,他故意招惹的,他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最能惹他上钩。

坏兔子。

……

结束时已是正午。

梁也让杨今睡一会儿,杨今不舍得睡,餍足地躺在梁也怀里,仰着头仔仔细细地看他。

他伸手触摸梁也的胡子,刚才他的胡茬蹭在他后背上,痒得他全身都颤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梁也任凭他摸,说:“长了是吗?两天没刮了,火车上没地儿刮。”

杨今看着他很久,忽然说:“我帮你刮吧。”

梁也没说话,垂眸看他片刻,开口时声音又变沉了:“好啊。”

两人从床上起来,走进卫生间。杨今拿出剃须皂,帮梁也打上泡沫。

梁也笑道:“这么高级啊,我都直接刮的。”

杨今说:“直接刮会伤到皮肤的。”

“哦。”梁也痞笑着问,“现在开始心疼我的皮肤了,刚才抓我的时候那么用力,红痕都抓出来了,那会儿怎么不心疼?”

“怪你。”杨今睨他一眼,“你先用力的。”

梁也不说话了。

杨今的手柔和地将泡沫涂抹在他的下巴上,一圈圈地打圈,然后拿起剃须刀,小心翼翼地帮他一点点刮掉胡子。

他比杨今高大半个头,如此从上往下看杨今,总是把杨今衬得更加气质清冷。梁也不禁想起之前去杨今办公室看到他穿白衬衫工作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

杨今微微蹙眉,说:“你别动呀。”

“刮完没?”梁也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

“快点。”

杨今抬眼看他,刚对上他暗下来的眼神,动作就停了。正午的阳光灼烧在窗户上,折射进来,窄小的卫生间忽然急遽升温,再不做点儿什么就要炙热难耐。

对视的第十秒,梁也把杨今压在卫生间的镜子上亲吻。

杨今被迫吃到了一些他胡茬上的泡沫,他呜咽着抗议,可是抗议无效,他一发出声音梁也就加倍用力地吻他,让他吃下去更多。

窄小的卫生间里重复上演了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情,镜子记录了所有春天应该发生的事情。果实在雨水的滋养下膨胀,变得红彤彤的,然后便汁水充盈地成熟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回杨今是真的累了。下午四点他才从床上醒过来,一醒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杨今走出房间,看到厨房灶台上已经摆了两菜一汤,还有他早上煮到一半的两个鸡蛋的尸体,充分彰显了他的厨艺水平。

瞧见他来了,梁也就说:“怎么还是连蛋都煮不好?这五年你都吃的什么?”

“不是……那是因为你敲门了,我才关火的,本来就没煮完呢。”

“顶嘴。”梁也伸手敲了敲他脑门儿,“睡够没?没睡够再去睡会儿。难受吗?疼吗?第一次应该会——”

“睡够了,不难受,不疼。”杨今打断他,走上前靠在他身上,“喜欢。”

梁也惩罚似的打了一下他的屁股,“祖宗,别勾我了行不行?赶紧洗手吃饭。”

杨今确实累了,他没梁也体力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来确实遭不住了。

两人把饭菜端上桌,时隔五年,他们终于又像在友谊小区时那样,坐在一起吃饭。

吃着吃着,忽然想到丁舜说的帮忙介绍有零售经验的人的事情,便告诉了梁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完,梁也有些犹豫,杨今问他在犹豫什么,梁也便说:“我住你家,又要你给我介绍工作,咱俩不像搞对象,倒像我是傍大款的了。”

“才不是呢。”杨今说。“其实我也有我的考虑,算是请你帮忙。”

“虽然丁舜这几年帮了我很多,但他毕竟是外人,和我非亲非故,往后遇到什么利益冲突的事情,我在公司只有股权,没有经营权,可能会比较被动。”

“虽说公司是卖给他了,但毕竟是我忍了五年,才好不容易从我爸手里抢过来的东西,我不希望失去对这些财产的控制。”

“该是我的,我希望它永远是我的。”

看着杨今说这些话时冷静,甚至有些狠厉的神情,梁也觉得这五年自己实在错过太多。看到杨今脱离五年前那种天真懵懂的状态,有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伸手贴了贴杨今的脸,低声说:“小兔子长大了。”

第70章给你织一辈子

梁也心疼杨今在澳门孤苦伶仃的这些年,杨今说希望自己能控制住好不容易争过来的财产,梁也当然义不容辞。

他不舍得让杨今白白吃苦,更让杨今再吃苦,既然杨今不喜欢做生意,那就他来做。正好他也比较擅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今便请丁舜到上海来和梁也见面,三人谈完生意谈生活,梁也又从丁舜口中得知很多杨今在那五年里吃过的苦,心疼得不行。

强行将自己人安插进公司,杨今目的为何,丁舜肯定明白,但他还是亲自到上海来了,还表示自己没有零售相关的经验,也不熟悉内地市场,希望梁也多指教。

梁也只做过小生意,哪里做过大生意,丁舜说话完全是抬举,也是对杨今表态,意思是不介意他的安排,公司永远有他一份。

这成熟和体面的行为,已经和八九年前他们都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全然不同了。

时光飞逝。杨今扭头看了看梁也,好在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回到身边。

临走时,杨今举起酒杯敬了丁舜一杯,对他说:“感谢,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帮我很多。”

“哪里,是我向你借人。”丁舜对杨今说,又看向梁也,“之后可能要麻烦你多跑澳门了。”

梁也点头,把酒一饮而尽。

今晚梁也帮杨今挡了很多酒,多到丁舜都看不过去,又笑着吐槽你们拍拖的人真的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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