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怎么回来了？”宋九妹看着来人，有些惊喜地问道。

回来的人是她姐姐，宋喜，原来叫四妹，她嫌不好听自己改了。

宋喜今年30岁，跟她有三分相似，模样也算好看，而且一身精明干练的女强人气质。

宋喜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不要呆在农村，眼皮子浅得跟家里人争什么，她要去城里，她要嫁城里人，她要当工人。

所以她努力学习，结果学习也没有用，最多上到高中，还得回村种地。

然后她也打起了下乡知青的主意，她使尽浑身解数，追上一个沪市来的男知青，几乎是跟宋九妹同时结婚，然后在村里呆了没两个月，男知青家里动了关系，把人调了回去。

宋喜聪明理智，当时就猜到这人一去不复返的可能，所以坚决跟着一起回去了。

听说在婆家不受待见，也被磋磨了几年，后来连生四个孩子才站稳脚跟。

宋九妹想起上辈子，这个姐姐在她发财之后也来联系过，不过因为隔着天南地北，两家人也只是正常走动，偶尔资金周转一下。

一开始有借有还，合作得还算愉快，后来就变了，借款数额越来越大，而且有借无还。

顾怀风先撕破了脸，上门要钱。

宋九妹才知道当时姐姐和姐夫李博文的关系已经破裂，只是对外维持着假象，那些借款早让姐夫挥霍养小三了，而他们的公司已经濒临破产。

宋喜求宋九妹再帮她一把，帮她出钱让她顺利离婚，再帮她把公司盘活。

李博文的离婚条件是四个孩子都归他，如果宋喜想要孩子，就给他一笔钱接受那个要破产的公司。

宋九妹当时想帮这个忙，但是顾怀风不同意，当场把宋喜骂得狗血淋头。

宋喜恼了，当场就跟宋九妹断绝了关系。

后来她倒是顺利离婚了，不过是净身出户，孩子也没争到，财产也没得到一分，反而得到一身债。

她为了还债，染上了赌博，后来她几次求宋九妹帮她还债，宋九妹帮了一点之后被顾怀风发现，顾怀风偷偷通知了她的债主。

之后她就再没宋喜的消息了，大哥查找了好几年，只有一点线索，怀疑她当年偷渡去国外了。

只是以宋喜的性格，那么多年都不联系她和大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起这个，宋九妹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这个姐姐从小就很强势，两个人关系不如大哥亲，但是也没有像宋财那么坏。

她记得小时候在学校她被淘气的男同学欺负，宋喜知道了追着男生打了好几次，打到他再不来欺负宋九妹。

后来她总来要钱，虽然有无底洞的嫌疑，但是身为亲姐妹，到底是没有把她拉出火坑，最后她被逼入绝境，也有当时自己丈夫的原因。

她不得不愧疚。

看到宋九妹的惊喜，宋喜脸上终于露出个笑容：“没想到好几年不见，你还惦记着我。”

她从小跟这个妹妹不亲，还以为多年不见，会陌生很多呢。

李博文看着宋九妹，压下眼底的惊艳，笑着说道：“你眼里只有你姐姐，都没有我这个姐夫了。”

当年他相中的其实就是宋九妹，有宋九妹在旁边比着，谁能看上宋四妹？

可惜他旁边也有个顾怀风比着，他比顾怀风矮，比顾怀风丑，家世也不如顾怀风，最后自然没追上宋九妹。

后来也是着了宋四妹的道，不得不娶她，不然他才不会娶一个农村女人！因为这个农村女人，他被亲戚朋友嘲笑死了。

宋九妹看着他，本来她对这个姐夫就不喜，当年他就偷偷跟她表过白，结果转头就娶她姐姐了，心思变得这么快，能是什么好人？

后来的事实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家暴、厨柜、贪财好色，人累的缺点他得占一半。

当年也是姐姐不懂事，一心只想逃离农村，只看重了他的身份而没看人品，走错路了。

“这是姐夫？我还真没认出来，姐夫比以前老太多了，怎么胖成这样了？脸上怎么这么多褶子了？刚刚我是看你眉眼有点像，还以为是姐姐的公公呢。”宋九妹惊讶道。

她装得挺像，主要是以前她从来不是这么刻薄的人，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太惊讶了一不小心口吐真了。

宋喜和李博文顿时都非常尴尬。

当年她也偷偷追过顾怀风，没追上，退而求其次朝家世不错又好下手的李博文出招了。

只是李博文的模样实在太过普通，又比她大几岁，这些年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发福了，没法看了。

现在带出门，实在有些丢她的人，主要是李博文还没有她高，用他们这的话说，他就是个小水缸。

气氛尴尬，周宜芳反应过来，赶紧热情地招呼两人进来。

她以前也不喜欢宋喜，觉得她心眼多，功利心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以前宋喜的朋友，家里都是条件不错的，不是小队长就是大队的会计、妇女主任啥的，穷人家的孩子跟她说话，她都不理。

她长得虽然不如宋九妹，但是单独拎出来，也是十里八乡的美女，结果为了进城，宁愿嫁个丑男。

这么多年不回来，今天突然回来，为什么？

“四大娘，你还跟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宋喜却跟四大娘寒暄起来，眼睛在四大娘身上的好衣服上转了几圈，在四大娘的手表上停了几秒。

四大娘虽然节俭，但是她知道钱要花在刀刃上，她得衣锦还乡！不把自己捯饬好了，媳妇娶不进门。

所以这身衣服是她让宋九妹陪她一起买的，花了80块，手表200块，脚上还是双皮鞋。

四大娘也知道当年宋喜什么性子，料想也不会变，笑了下道：“你家掌柜的都大变样了，我哪能不变？你快进屋看你爸吧，我先把东西送回家。”

宋九妹也朝宋喜点点头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宋喜也看了看两人手里的东西，衣服她不认识，但是那被褥的缎面她认得，那是妹妹当年的嫁妆，要搬哪去？

四大娘和宋九妹刚离开，宋喜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道周宜芳：“四大娘发财了？又嫁了几个？”

周宜芳：“从你走后，就再嫁了一个。”

“这个很有钱？”宋喜问道。

“嗯。”周宜芳道。

宋喜了然了，不过四大娘这发家路，她好像复制不了。

她斜了一眼李博文，他一时半刻死不了的样子。

“九妹这是把被褥借给四大娘了？”她又问道。

周宜芳道：“不是借，是送，九妹不要了。”

宋喜立刻皱眉：“嫁妆都不要了？她要干什么？”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周宜芳不知道怎么说，还是让九妹自己回来说吧，她朝屋里喊道：“爸，你看谁回来了？”

宋家的园子大，从正屋大门到院子门口有几十米，宋大河之前正好在屋里接电话，没听见门口的动静。

这回听见了，赶紧出来，看见是大女儿回来了，他眼眶也是一红。

都是他的女儿，他哪个都喜欢。

“你还知道回来看看？我还以为你当了城里人，就瞧不上农村人了呢！”他板着脸骂道，眼眶却更红了。

宋喜也是红了眼眶，却没有像宋九妹当初似的扑过去抱他，而是嘴硬道：“我不是经常往家里写信吗？年年过年还给你邮东西。”

所谓的经常是两三个月写一封信，一年邮一包东西。

宋大河生气了：“我差你那点东西？”

眼看两个犟种就要怼上，周宜芳赶紧道：“有啥话快进屋说吧。”

她对宋喜小声道：“爸就嘴上说说，每次你写信回来他都看好几遍，没事就翻出来看，过年邮寄的东西更是样样夸，衣服都舍不得穿。”

宋喜知道她爸这张嘴，就是硬，她也不像小时候了，小时候他一用这个语气跟她说话，她就气炸了，跟他对上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当父母的口是心非了。

宋大河尴尬了一下也没解释，看向李博文：“来啦，啧，这些年变化挺大啊，孩子怎么没来？”

他当年就看不上这个女婿，劝了又劝，女儿非要嫁，他也没办法。

但是现在孩子都生好几个了，只能认了。

李博文同样看不上宋大河，但是他对强壮的宋大河有股天然的惧怕，恭谨道：“老大老二要上学，老三老四还小，坐不了这么远的车，就没带回来。”

“嗯。”宋大河这声嗯跟“哼”似的，宋喜这四个外孙，他还没见过呢，只每人见过一张照片，走在路上肯定认不出来。

这都什么事。

“你爸妈都挺好的？”宋大河忍着脾气寒暄。

李博文道：“我爸挺好的，我妈上个月爬楼梯不小心掉下来，摔断了腿，现在腿上还打着石膏。”

“哎？这么严重？”宋大河立刻关心起来，追问了一下情况，对周宜芳道：“回头找孙大夫开点膏药让他们拿回去，我们村这个赤脚大夫你还记得吧？治跌打损伤一把好手，就算骨折了，贴几贴膏药也好了。”

李博文却一脸漠然，一点都不积极，一个农村的赤脚大夫自己配得破膏药，还能比他们大沪市最好的医院用药好吗？

至于以前....那段下乡经历，他一点都不想回忆，什么孙大夫，早忘了。

宋喜知道他的德行，也不劝，而是查开了话题：“爸，咱家盖砖房啦？什么时候盖的？我看挺新。”

“嗯，你哥出钱盖的。”宋大河道。

两人聊了起来，说着这些年的变化。

宋九妹从四大娘家回来，正好听见宋喜问道：“顾怀风也毕业工作了吧，怎么还没接九妹去京城？”

宋大河和周宜芳顿时都看向宋九妹，正好，她自己回答吧。

宋九妹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我离婚了。”

“什么？”宋喜惊道：“怎么就离婚了？他变心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他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你就应该追过去！他四年不回来你也坐得住，现在好了吧，让人甩了！就这么白甩了？给你什么补偿了吗？”

宋九妹看着她的表情，脸上只有气愤，倒是没有什么幸灾乐祸。

不像宋财两口子，听说她离婚了，只会说风凉话，还信了顾家的鬼话以为离婚理由在她。

宋喜倒是坚信是顾怀风变心了。

宋九妹笑道：“给了点钱，我就在京城买了个房子，以后打算在京城定居。”

“这样啊，多大的房子？”宋喜怒气不那么盛了。

她在沪市住了快10年，太知道大城市的房子多么值钱了，哪怕是个小房子，也不算那么亏了。

宋九妹道：“没多大，几十平。”

她看了一眼李博文，没说实话。

她知道李博文比宋喜还吸血鬼，还爱算计、斤斤计较，如果让他知道她有钱了，他又得开始算计。

即便把房子说得很小，李博文眼神都变了，盯着宋九妹看得目不转睛。

宋喜一听几十平的房子，更是道：“也还行。”

一个女人十年青春换京城几十平的房子到底亏不亏，她只能说，别的女人想换还换不来呢。

比如她，结婚后她才知道被李博文骗了。

李博文之前下乡的时候把自己家吹得什么似的，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还有点小权，家里亲戚个个都是如此，怎么怎么厉害。

但是他没说他家是石库门里的一间房，只有30平！

现在她的户口都没迁过去，想在这30平的房子上加个名字都不行。

她这次是终于有个在房子上加名的机会，回来迁户口的。

“你们别听她瞎说！”宋财走了进来，说道：“她离婚的时候顾家给了她2万块钱！”

“什么？”这回宋喜和李博文都惊了，2万，简直是天文数字。

宋大河黑着脸，咬牙道：“宋财.....”

宋财梗着脖子道：“都是一家人，你们怎么还跟姐姐藏着掖着的？你们根本没把姐姐当一家人啊！就是我，也是听顾家人说的，不然你们肯定也会骗我，爸，你心里只有妹妹，根本没有我和姐姐！”

宋喜的表情果然不好看了。

如果是之前，宋九妹根本不会解释，因为对于父亲到底偏心不偏心这件事，她已经解释出心理阴影了，提都不想提，关键是解释了也没用。

但是现在宋九妹淡然地对宋喜道：“我没要瞒你，只是没说完，顾家给了我点钱，我买了个几十平的房子，还剩下一点钱留着做生意，不然总不能都花了吧？那以后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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