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立刻调转千里镜的方向。
只见北边的官道上,两骑绝尘而来,速度快得像两支离弦的黑箭。
当先一人,黑衣佩刀,身形冷峻。
正是燕军暗卫司的那个煞神,江澈!
而他身边那位,身形微胖,气度不凡,赫然是燕王世子朱高炽!
郭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敏锐地察觉到。
那股让燕军疯狂的源头,很可能就和这两个人的归来有关!
就在这时,南军阵中也起了骚动。
“黄大人……黄大人被抓了!”
“什么?哪个黄大人?”
“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个让我们来卖命的黄子澄黄首辅!”
“胡说八道!黄大人在京师运筹帷幄,怎么可能被抓!”
“是真的!燕子那边都在喊!说是江澈亲自去京师把他给绑回来的!”
消息像瘟疫一样,从两军对峙的前沿,飞速向后方的南军大营蔓延。
起初,没人相信。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燕军动摇军心的谣。
他是建文帝最信任的老师,是削藩国策的制定者。
大明朝堂上说一不二的首辅!
他是南军所有将士心中“正统”的旗帜与象征!
抓了燕王朱棣,他们信。
但抓了黄子澄?简直是天方夜谭!
郭英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握着千里镜,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对南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为“清君侧”的燕王是“贼”,而他们是官军!
可如果连朝廷的首辅都被人从京城里像抓小鸡一样抓了出来。
那朝廷的威严何在,他们这些拼死拼活的官军,又算什么。
“稳住!都给本将军稳住!”
郭英厉声咆哮,声音传遍整个望楼。
“不过是燕贼的谣罢了!再有传谣惑众者,斩!”
他的话音未落,远方的官道上,又出现了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不快,簇拥着一辆……囚车。
郭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不需要再用千里镜了。
随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那辆囚车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江澈和朱高炽勒住了战马。
停在了徐州城外一处高坡上。
那辆囚车,也被押送到了坡顶。
一个足以让两军所有人都看清楚的位置。
章武一脚踹在囚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黄大人,到地方了,起来,让南军的弟兄们,都看看你的风采。”
黄子澄被人从囚车里粗暴地拖了出来。
他身上的官服早已被撕得破破烂烂,头发像一蓬枯草,脸上满是污泥和血痕。
他被两个暗卫司的校尉死死按住肩膀,跪在了高坡的边缘。
那一刻,整个战场,数十万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时间,凝固了。
南军的阵列中,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坡上那个狼狈的身影。
真的是他!
就算化成灰,他们也认得那张脸!
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朝廷邸报上,被他们当成神明一样敬仰的黄子澄,黄首辅!
“不……不可能……”
一名南军千总喃喃自语,手中的长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那是黄大人……”
“天啊,京师被破了吗?”
恐慌,像无形的巨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南军大营!
他们为之奋战的信念,在这一刻,被那道跪在高坡上的身影,击得粉碎!
郭英站在望楼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扶着女墙,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看着高坡上那个面无表情的黑衣青年江澈,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杀人,不过头点地。
而江澈这一手,是在诛心!
他用一个活着的黄子澄,诛了十万南军将士的心!
江澈静静地看着下方。
南军大阵就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无数细小的气泡正在从锅底疯狂上涌。
混乱,只差最后一把火。
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首辅,现在不过是他手中一件趁手的兵器。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远处望楼上那个几乎要气炸了的郭英。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只是微微偏过头,用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眼神,示意了一下章武。
章武心领神会。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卷轴,猛地一抖!
“唰啦”一声,卷轴展开。
那明晃晃的颜色,像一根针,刺痛了所有南军将士的眼睛。
那是……仿若圣旨的规制!
章武深吸一口气,运足丹田气,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徐州城外。
“奉燕王令!讨不臣!清君侧!”
“奸佞黄子澄,蛊惑君王,构陷宗室,败坏朝纲,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今列其十大罪状,布告天下!”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南军将士的心坎上。
“其罪一!蒙蔽圣听,离间天家骨肉!致使建文君臣猜忌,藩王人人自危!”
“其罪二!滥用职权,罗织罪名!先后构陷周王、代王、齐王、岷王,诸位亲王或被贬为庶人,或被逼自焚,宗室凋零,国本动摇!”
“其罪三……”
章武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一条条罪状,字字诛心。
这些罪状,并非空穴来风。
每一条,都是过去几年里,真实发生过,却被朝廷文官们用春秋笔法粉饰太平的大事件。
南军阵中,许多中层将领的脸色,已经从震惊变成了煞白。
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就是戍守边疆的藩王旧部,是被朝廷强行收编过来的。
他们比谁都清楚,燕王说的……是真的。
一个经历过周王被贬事件的老卒,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想起了当初周王朱橚被押解进京时,那悲愤欲绝的眼神。
朝廷的邸报上说,周王心怀不轨。
可他们这些当兵的,只知道周王在封地体恤百姓,从未有过劣迹。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黄子澄在背后捣鬼!
我们到底在为谁卖命?
为那个坐在皇位上,听信谗,逼死自己叔叔的侄子皇帝?
还是为这个跪在山坡上,像狗一样狼狈的奸臣?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
“其罪十!祸国殃民,妄启刀兵!致使大明江山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当章武念完最后一条罪状,猛地将檄文一收。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风声,似乎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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