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窘迫，面颊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根上。

皇帝叹了口气，眼神怜爱：“在父皇面前，没什么好丢脸的。父皇头一回参政，比你......咳咳，比你从容了一点点。”

也就是在大臣们退下之后，瘫软在地上而已。

嗯，还是他有本事。

瞧他把自己儿子教得比当初的自己好多了，只是手抖而已，太子不是喝上茶水了吗？

父皇教导出来的自己，当初可是连抖两天，吃饭都得宫人喂食，父皇不仅不体谅他，反而骂他没出息。

自己吃过的苦，他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吃。

瞧，他一句也不会骂太子。

“晚膳，咱爷俩一起用。”

若太子拿不稳筷子，至少不会丢脸丢到旁处去。

他这个父皇，一定不会取笑太子。

太子眼里满是孺慕之情，以及感动，眼底的泪光一闪而逝，恰好被皇帝捕捉到。

“好，儿臣也许久没陪父皇一起用膳了。”

皇帝心口熨帖，有点滚烫。

他脸有点红，死死把“没出息”三个字吞回肚子。

父子俩出了御书房。

皇帝背负双手，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父皇骂他没出息，大抵也是看见了他眼底感动的泪光吧。

并不是真的觉得他没出息，而是难以抵抗心中汹涌的舐犊之情，只能通过骂孩子来缓解那猝不及防的陌生的感觉。

自己当了父亲，方能体谅父皇当初的心情啊。

他因那三个字，一直心中默默地芥蒂来着。

今日，终于释怀。

太子紧跟在皇帝身后，绷紧的心弦，彻底放松。

自古太子难为。

从前没什么体会，从今年开始，方才慢慢体会出这六个字里的字字杀机。

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不让他参政，不知道父皇是不是在忌惮他。

也不知，今日是否是一次试探。

他既不能表现得太优异，引来父皇的警惕之心，也不能表现得愚钝，引起父皇的抛弃之心。

同时，还要防备群狼的挑拨离间、阴谋陷害。

太子垂目，微微苦笑。

太子难当啊。

这一刻，他倒是羡慕起傻了吧唧的纪衢。

忽地，前头的皇帝回头，一把抓起太子的手，发现他的掌心真的是湿的，便问许顺安要了一张帕子来，亲自为太子擦拭掌心的汗。

太子忙又惊又喜地唤了声：“父皇！”

呆了似的，完全不会动了，双眸亮晶晶的，似有千万语。

他万万没料到，皇帝会有这样的举动。

皇帝为他擦干了手心，漫步在开满鲜花的御花园里，终于把那三个字吐出来：

“没出息！”

真是不吐不快，吐了浑身痛快！

太子这回只落后他半步，没有惶恐，没有畏怯，只有满面的笑容：

“儿臣确实没出息。”

皇帝看了看他，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好奇地问：“父皇笑什么？”

皇帝笑而不语。

他只是把少年时代，渴望父皇做的事，完成了。

像是了却了一桩埋在心底非常久远的遗憾。

皇帝觉得，或许当时他的父皇也想安慰自己，但是父皇终究没有他的勇气。

做了又如何？

谁敢笑话他宠爱儿子，妇人之仁？

太子一头雾水，但感受到了父皇的亲近，也就没有去深想了，一心一意维护这来之不易的“舐犊情深”。

这一顿晚膳，父子俩十分尽兴。

皇帝完全忘了乔贵妃被罚的事。

即便偶尔眼前闪过乔贵妃那张清冷又妩媚的脸，一看面前的太子，哪怕看在太子的面上，他也不会拂了皇后的威严与体面。.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