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笑笑就爬起来了。

昨儿晚上睡得不算踏实，脑子里老过钱的事。两块钱，三回，六块了。不是工分，是票子，能换米换面换油。她把炕席掀开，手指头伸进底下摸了摸，那几张一块的还好好躺着，边上多了半碗白米——昨儿奖励银豆豆煮蛋羹剩下的。

她松了口气，低头看袖口。银豆豆盘得正稳，脑袋搁在她手腕内侧，凉丝丝的，呼吸轻得很。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下它的小脑袋：“喂，要发财了，你知道不？”

银豆豆眼皮掀了掀，没睁眼，尾巴尖在她掌心蹭了一下，像在说“吵死了”。

她笑了，坐起身，把钱又塞深点，顺手把米缸盖了盖。空的。她捏了捏缸壁，心想得去换粮了。可这钱放哪儿都不踏实，屋子没门锁，窗户纸破了洞，谁路过都能往里瞅。

她盯着银豆豆，忽然压低声音：“咱以后得看家了，行不？”

银豆豆终于睁眼了，黑溜溜的瞳孔盯着她。

“你听着啊，”她掰着手指头，“以后要是有外人靠近咱这屋，你不认识的，就提醒我。怎么提醒都行，蹭我、叫我都行。”她指了指自己耳朵，又朝门外努了努嘴，“懂吗？”

银豆豆歪头看了她两秒，尾巴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一下，两下。

“算你懂了。”她拍了拍它，“以后你就是咱家警报器，管饭管住，月底发鸡腿。”

银豆豆把头扭开，装没听见，可尾巴没松，还绕了她手腕一圈。

她乐了，下地烧水。

—

中午太阳毒，晒得屋顶发烫。

林笑笑在灶台前忙活，蒸第二锅红枣糕。面盆里还剩点糊，她顺手刮了刮，拍进锅底，等蒸熟了自己吃。银豆豆盘在灶沿，尾巴垂下来，一晃一晃，像在打拍子。

院外传来脚步声，拖拖拉拉的，踩着土路走得很慢。

她没抬头，以为是过路的。可那脚步停了，停在院门口，半天没动。

她手里的锅盖顿了顿。

下一秒，银豆豆“嗖”地从灶台滑上来，顺着她胳膊爬上肩头，脑袋猛地蹭她脸颊，冰凉的蛇头贴着皮肤，还“嘶”了一声，短促又急。

她心一紧，立刻明白：有情况。

她不动声色，咳嗽两声，拎着锅盖往门口走。

院门口站着个男人，手里攥根木棍，正踮脚往窗里瞅。是刘二蛋，村里有名的懒汉，偷过生产队的红薯，还摸走过王家晾在外头的咸菜坛子。

听见动静，他猛地回头，脸一下子白了：“啊……笑笑啊，我路过，顺道看看你。”

“看啥？”她靠着门框，手里还抓着锅盖，“我家又没挂腊肉。”

“没没没，就是听说你最近常往镇上跑，”他干笑两声，“寻思你发财了，请我吃顿饭不？”

“请不了。”她往院里退半步，“我家连米都没了，正打算去借。”

刘二蛋眼神闪了闪，目光往屋里扫，最后落在柜子上——那柜子底下，藏着她刚换回来的两斤玉米面。

“那啥，我走了啊。”他往后退，“就是路过，没别的事。”

“走好。”她没关门，就站在门口，一直盯着他背影走远，拐了弯，看不见了。

—

她回屋，把门关上，反手插了门栓。

银豆豆顺着她袖子滑下来，盘在炕沿，脑袋抬着，眼睛盯着她。

她蹲下，伸手摸它头：“刚才多亏你了，不然这家伙真敢撬柜。”

银豆豆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凑，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手心，冰凉滑溜的，像块小石头贴上来。然后尾巴一圈，又缠上她手腕，缠得比平时紧。

她愣了下，笑了：“行啊你，还会主动示好？刚才那一下蹭脸，是不是就为了叫我？”

银豆豆眯眼，尾巴晃了晃，一副“这还用问”的样子。

“厉害。”她戳它头顶，“以后警报器就你了，工资按鸡腿算，月底结。”

银豆豆把头扭开，装高冷，可尾巴没松，还把她手指勾了勾。

她笑出声，起身去揭锅。糕蒸好了，香得直冲鼻子。她掀开盖子，热气扑脸，顺手把锅底那块刮下来的糊拍进碗里，蹲回炕边吃。

银豆豆滑过来，盘在她腿上，脑袋搁在碗边，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