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安捏着锡纸边递过去:“你们尝尝?”
王铁先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却含糊着喊:“我嘞个去!甜!”
旁边两个战士也抢着拿,一口下去,嘴角沾着糖汁也顾不上擦,眼里全是光:“凌嫂子这洋法子绝了!比咱瞎烤的强百倍!”
凌安安看着他们吃得香,刚才的委屈早没了。
几人正吃着,张翠花挎着篮子从操场另一头过来。
鼻子使劲嗅了嗅,凑到跟前笑:“哟,你们在烤红薯呢?真香,给我也尝尝呗?”
王铁嘴里塞得满当当,头也没抬:“没啦!就俩,刚分完!”
另个战士跟着点头:“是啊张嫂子,下次吧!”
其实王铁还有半块,他揣在怀里没拿出来。
张翠花平时总爱拿腔拿调说凌安安娇气,他们刚才还真以为陆营长的媳妇跟她说的一样了。
张翠花脸上的笑僵了僵,瞥了眼凌安安手里咬了一半的红薯。
又看战士们嘴边的糖汁,“哼”了声,挎着篮子走了。
大家也没在意,王铁抹了把嘴笑:“凌嫂子,你这个叫锡纸的真好用!往后烤红薯我也找你借借?”
“行啊。”凌安安点头笑道“我那儿还有不少。”
等陆宴带的队训练完找到她时。
就见她蹲在火堆旁,手里捏着张锡纸,正跟战士们说上海用锡纸烤苹果的法子,脸被熏得有点黑,眼里却亮闪闪的。
“聊啥呢?”他走过去,自然地把她拉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
“陆营长!”王铁赶紧站起来,举着手里的锡纸角。
“凌嫂子教咱用这洋玩意儿烤红薯!甜得流油!比啥都香!”
陆宴捏了捏凌安安的手,眼里带着笑。
往后几日,战士们训练完总爱往老槐树下凑,有时还会托人问凌安安借锡纸。
有回凌安安还听见王铁跟人说:“咱营有凌嫂子这‘红薯西施’,往后烤红薯都不用愁了!”
她红着脸没作声,心里却甜滋滋的。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张翠花男人因为升职的事情被警告。
张翠花也识相的没有在凌安安面前奔达了。
只是偶尔在家属院碰见时,还是吹胡子瞪眼指桑骂槐的。
凌安安没当回事,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转眼在军区待了一个月,也到冬季最冷的时候了。
零下二十度的天,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卷着雪沫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响。
凌安安缩在炕头,摸着三个月还没显怀的肚子,鼻尖泛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嘴里寡淡得厉害。
其实就是馋极了炖得酥烂的猪蹄。
做梦都是那糯叽叽的皮、黏糊糊的汤,想想都咽口水。
她馋的厉害的时候,还连着去镇上供销社问了三回。
都说肉联厂没送货,连肉票都换不来半点油星。
这天,陆宴夜里从营部回来时。
刚掀门帘就见凌安安趴在炕沿上掉眼泪,棉袖口蹭得满脸都是泪痕。
“咋了这是?”他赶紧脱了军大衣凑过去。
冻得发红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冻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都不是。”凌安安抽抽噎噎地抬头,眼圈红红的像小兔子。
“我就是……就是想吃猪蹄了……馋死我了……”
说着说着,眼泪掉得更凶。
“我知道这时候金贵,不好买,可我控制不住想……”
她在上海时,家里厨子总能变着法做猪蹄,红烧的、白炖的,从没为口吃食愁过。
偏到了这北方家属院,连块像样的肉都成了稀罕物。
陆宴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揪得慌。
捏着她的手哄:“别哭,我想办法,一定给你弄着。”
凌安安只当他是宽心,抽了抽鼻子没接话。
她就是馋哭了,发泄发泄。
她又不傻,这大雪封山的天,去哪弄猪蹄?
没承想第二日天都黑了,陆宴才从后山回来,肩上竟扛着个粗布麻袋。
往地上一放“咚”地一声,雪沫子都震起来了。
“啥呀这是?”凌安安在屋里听着动静,赶紧跑到院里来。
凑过去扒麻袋口,眼都直了。
里头是两只带毛的野猪前蹄,比她巴掌还大一圈。
“这……这哪来的?”她拉着陆宴的胳膊直晃。
“后山老猎户张大爷给的。”陆宴拍了拍麻袋上的雪,脸上沾着点泥也没顾上擦。
“前儿他下的套子,昨儿套着只野猪,刚处理干净。我今早去给他送咱腌的酸菜,瞧见这俩蹄子,就跟他换了。”
凌安安看着他军靴上沾的泥疙瘩。
后山雪深,他准是踩着没膝的雪走了来回。
鼻尖一酸刚要掉泪,又被他捏了捏脸:“哭啥?快去烧热水,咱炖猪蹄。”
陆宴没歇脚,直接在院子里支起土灶烧水。
他蹲在雪地里,拿小刀一点点刮蹄子上的细毛。
凌安安端着热水出来递抹布:“我帮你刮。”
“不用,你进屋待着。”陆宴把她往屋里推了推:“外头风大,冻着肚子。”
他烧旺了火,把蹄子剁成块,先用开水焯去血沫。
土灶的火苗“噼啪”舔着锅底,锅里的水慢慢冒起小泡。
后来肉香越炖越浓,顺着雪风往周遭院子飘。
家属院的人睡得早,可这香味太勾人。
李嫂先披了棉袄出来,扒着院门缝喊:“陆营长?大半夜炖啥呢?香得我家娃直蹬被子!”
接着王大嫂几个住的近的军属们。
就连张翠花家的灯也亮了。
没多大会儿,陆宴家门口围了好几个人,都吸着鼻子笑:“闻着像猪蹄子!陆营长这是弄着稀罕物了?”
凌安安站在门口,看陆战霆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侧脸的胡茬,暖得心里发慌。
她拿了件厚棉袄过去披在他肩上,又递过个热烤红薯:“你先垫垫。”
“不急,等炖烂了一起吃。”陆宴把红薯塞回她手里,往锅里撒了把盐。
“得炖到后半夜才够糯,你先回屋睡。”
凌安安没动,就蹲在灶边陪他,听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响。
雪落在两人肩头,竟一点不觉得冷。
张翠花也站在院门口,鼻子使劲嗅着那香味。
闻着闻着脸就黑了,转身回屋酸溜溜地跟自家男人说:“你瞅瞅人家陆营长,多疼媳妇!知道弄猪蹄子补身子!你咋就不会去后山问问?说不定也能弄着野猪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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