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这顿饭吃了两个时辰,柳氏需要一直在旁边躬身布菜,早就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如今见夏氏又要找麻烦,柳氏心里也冒出了火气:“婆母作甚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儿媳怠慢了。”
    若不是为了给儿子保下这个爵位,她也不会被所谓的孝道压得抬不起头。
    夏氏冷冷的看着柳氏:“自打你进门我就不喜欢你,小门小户出身,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根本不配做安乐侯府的当家主母。”
    柳氏挤出一个假笑:“婆母是京城最有规矩的,媳妇自然比不上您老人家。
    所以才需要您老人家多活两年,好好教导媳妇规矩。”
    那两年二字,柳氏咬的极重,似乎恨不得夏氏两年后嘎嘣就死一般。
    她都是快当祖母的岁数了,居然还要在这立规矩,夏氏这老虔婆为何不在喝水的时候忽然噎死呢!
    夏氏自然听出柳氏的意思,她面色冷肃:“你这媳妇我教不了也不敢教,一个连布菜都学不会的儿媳,我老婆子可要不起。”
    柳氏的脸皮崩的死紧:“媳妇究竟有何处让婆母不满意,婆母直说就好,媳妇日后一定注意。”
    夏氏冷哼一声:“这桌上的菜居然没有一道是热的,你自己说说,你这个当媳妇的存了什么心思。”
    柳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夏氏:“婆母一顿饭用了两个时辰,什么菜能是热的,婆母未免强人所难了。”
    夏氏生气的将茶杯砸向柳氏脚边:“柳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顶撞婆母。”
    下人都觉得她这个婆婆咄咄逼人,却不见柳氏在暗地里使坏。
    柳氏用帕子抚去腿上溅到的茶叶沫子:“一个巴掌拍不响,婆母也该自我反省一下,为何会被自己的媳妇如此对待。”
    夏氏气的用手指不停点着柳氏的鼻子:“柳氏,你好大的胆子。”
    柳氏哼了一声:“媳妇没啥胆子,底气都是孩子给的,早前还贪图婆母的钱财,下人,婆母说什么是什么。
    可如今整个侯府都在媳妇手里,媳妇什么都不惦记了,婆母一个老孤婆子,你说说你是什么。
    媳妇还不怕告诉婆母,今日这四个时辰算是白送你的,以后你我都离对方远点。
    否则我一碗粥扬在婆母脸上,咱俩的面子都不好看。”
    没错,她不装了。
    小四给的那两万两银子就是她的底气。
    就在刚刚,她想通了一个道理,当手里有资源的时候,就一定要好好利用,
    老虔婆若再敢折腾她,她就去找镇国公夫人求助。
    她倒是要看看,老虔婆还打算如何用孝道压制她。
    谁能想到,活了一把年纪,她的底气竟然是闺女给的。
    夏氏也没想到,柳氏能将话说的如此不客气:“柳翩然,你好的很。”
    柳氏的泼蛮劲也上来了:“我自然是好的,否则怎么可能给你儿子生下四子一女。”
    说到这,柳氏轻轻捂住嘴:“抱歉啊婆母,我又忘了我夫君不是您的嫡子,您可没有这等儿孙满堂的好命。”
    若非老虔婆从中作梗,养废了她的四个儿子,她早就当祖母了。
    而且她今日忽然撒泼也是有原因的。
    老虔婆回来的突然,说不定打着什么坏主意,她得借着这个机会探一探老虔婆的打算。
    夏氏果然被柳氏气的口不择:“柳氏,你这贱人居然敢如此顶撞婆母。
    你给我等着,过两日宁国公府上门抬你女儿做,老身便会直接应承下来。
    你不是看不起老身这个嫡母么,那老身就让你看看老身在你女儿的婚事上,有多少话语权。”
    夏氏原本的打算,是让人在提亲时,抬着苏糖就走,不给府里人任何反应时间。
    谁知被柳氏这么一激,竟将自己的全部计划都说了出去。
    刘合欢想要制止夏氏,却为时已晚。
    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氏抖着嘴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夏氏:“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老虔婆竟是连小四都不放过,她跟这老贱人拼了!
    既然已经说漏嘴,夏氏也不打算再遮掩:“我若是你,现在就多去给女儿准备些体己,免的回头不受主母待见,连口热饭都吃不到。”
    许是担心柳氏受到的刺激不够多,夏氏冷笑一声:“四丫头脑子不好用,你记得帮她将嫁衣绣了。
    她一个当妾的,穿不得正红,你这当娘的定要为她思虑周全,这喜服的颜色选好,别让她抬进门后日子难过。”
    欣赏到柳氏难看的脸色,夏氏看向刘合欢:“合欢啊,你说这人若是活的没地位。
    被人踩在脚下,永世不能翻身,受尽世间苦楚,当真就比带着亲人的思念离世要好么?”
    刘合欢自然明白夏氏的意思,虽不赞同夏氏这么早明牌,却依旧帮着夏氏刺激柳氏:“老夫人说的对。
    这人若是如蝼蚁般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痛快,尤其是做妾,那都是要签卖身契的。
    家里的主母若是好相与便罢,若不好相与,搞不好哪下就被卖进窑子了”
    夏氏与刘合欢一唱一和:“我们好歹也是侯府,就算是给裴宴礼做妾,那也得是贵妾,怎可能被卖进那等腌臜地方。”
    刘合欢咋咋呼呼:“那更惨,听说是要给裴宴礼冲喜,若那裴三郎忽然死了,贵妾可是要给裴三郎殉葬的。
    就算裴三郎被冲好了,未来的主母哪能容下这么个碍眼的在裴三郎身边。
    这被卖进窑子好歹还算是有条活路,可若是碍了主母的眼,那就只能病死,抑或是被哪个-->>错处被打死了”
    两人一唱一和,直听得柳氏肝胆欲裂。
    柳氏看着面前的桌子,忽然伸手用力一掀:“不是不想吃饭吗,那就别吃了!”
    桌上的残羹冷炙挂了夏氏满身,夏氏从凳子上掉下来滑落在地,瞠目结舌的看向柳氏:“你疯了?”
    柳氏如同一只发狂的母狮,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夏氏:“我疯了,我早就该疯了。
    早在你对我儿子下手的时候,我就应该拉着你一起跳井。
    老虔婆,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让我女儿做妾,我就用头去撞那登闻鼓。
    官家面前,咱们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到时我不孝,你不慈,八十大板我受了,可你也得挨四十。
    大家一拍两散,都别活!”
    她要用自己的年轻力壮,驳夏氏一个筋断骨折。
    夏氏的手抖啊抖的指向柳氏:“恶妇,你敢?”
    柳氏一巴掌将夏氏的手拍向一边“老虔婆,你试试!”
    她的软弱可欺不过是装出来哄苏哲玩的。
    而且当初羽翼未丰,她只能带着孩子们在夏氏手中艰难求生。
    但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她当年嫁给苏哲,是因为在那个时候,苏哲是她最好的选择。
    熬了这么多年,也是为了用自己的不自由去换孩子们的自由。
    可若是老虔婆真觉得她可以任人肆意欺凌,那她就会用事实给对方一个教训。
    她柳翩然,向来都是个不要命的主。
    用力在桌子腿上踢了一脚,顺便将夏氏房中的花瓶瓷器砸个稀烂。
    柳翩然大步向外面走去,每一步都走的很用力,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宁国公府之前想让她闺女嫁过去守寡,如今又想将她闺女抬去当冲喜小妾。
    还让夏氏出面亲自同意这门婚事,真以为她这当娘的死了不成。
    既然宁国公府不要脸,那她明日就披麻戴孝跑到宁国公府门前上吊去。
    到时候让老二带上锣,老三拿上铜盆,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反正她不要脸,看宁国公府还要不要。
    见母亲迟迟未归,苏皓齐急匆匆出来寻人,生怕祖母给母亲脸色看。
    谁知没走多久,就看到母亲“失魂落魄”的走回来,裤腿上脏污了一大片。
    苏皓齐立刻迎上去:“母亲,老祖母可是为难您了?”
    如今家里不是过去,多了不少下人,他们得谨慎行。
    柳氏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老二,他们欺负我,故意折磨我,我现在浑身都疼。
    她们还准备让你妹妹去宁国公府,给裴宴礼做妾冲喜,然后把你妹妹卖去腌臜地方。
    娘的命好苦,娘不能活了啊!”
    苏皓齐手忙脚乱的安慰母亲,好不容易才从母亲嘴里听全了事情的经过。
    正准备同以前那般与母亲一起憎恨夏氏,可脑海中忽然响起小四的话:“你们不觉得夏氏很可疑吗?”
    苏皓齐忍不住提出疑问:“娘,你是说祖母冲动之下,将她之后的计划都告诉你了。”
    夏氏是父亲的嫡母,只要趁着全家都在的时候,让宁国府上门提亲。
    她再用孝道压着父亲,同意宁国公府将小四抬走,父亲根本没办法反抗。
    否则必然会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夏氏这是得多冲动,才能把一手必赢的牌打的稀烂,还成功打草惊蛇。
    难道真如小四所说,这事情有蹊跷。
    柳氏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自然是因为我聪明,这才骗她说出真话的。”
    苏皓齐看着柳氏还挂着眼泪的脸:母亲的聪明,就跟祖母的冲动一样,让他完全没法相信。
    他现在的思绪很混乱,看来要好好整理下才行。
    至于小四要被抬去当妾的事:“母亲莫急,小四如今与镇国公府,礼亲王府,兴安伯府都交好。
    若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我们大可以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原本趴在草丛中抓蟋蟀,却不小心听了全程的苏皓宇忽然蹦出来:“宁国公府居然想抬小四去做妾。
    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绳子吊死在宁国公府门口,看他们能不能丢得起这个人。”
    敢欺负他家小四,就要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随后还不忘提醒一句:“二哥,你跟我一起去,在远处盯着我的情况,莫要让我真死了。”
    苏皓齐无奈的看向周围探头探脑的下人,如今整个宅子的下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要不就让老三在宁国公府门口吊着吧,他也能省点心。
    柳氏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支持:“老三,咱娘俩一起去,也好做个伴?”
    看着面前非常合拍的母亲和弟弟,苏皓齐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没听说上吊还要结伴的,就不能给他些思考的时间么。
    刘合欢帮夏氏清理了身上的脏污:“您今日太冲动了,怎么能打草惊蛇呢,这不是会坏了太傅大人的事么?”
    夏氏的眼泪汩汩而落:“我就是见不得那贱人如此嚣张,她居然还提起我那苦命的儿子”
    说罢,夏氏掩面痛哭,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刘合欢脸上依旧是为难:“今日的事怕事难成,奴婢倒是有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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