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老诺基亚像个烫手的活物,嗡嗡震动着,屏幕上那串陌生的数字扭曲着,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陈雪刚走,带着那“七死换命”的邪术信息消失在人流里,这电话就掐着点打了进来。
是谁?
她的人?还是另一波?
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黏腻地贴在后背。接?还是不接?
跑是没用的。对方能把这个电话打到这个备用号码上,就意味着我的行踪甚至通讯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不接,只会让对方更确定我心虚。
操!
我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拇指重重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没说话。
电话那头也没有立刻出声,只有一片沉沉的寂静,像是深海的水压,透过听筒一点点挤压过来。
几秒钟后,一个声音响起了。不是陈雪那种刻意放柔的语调,也不是老荣的咋咋呼呼。那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怪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和失真,明显经过处理,听不出年纪,辨不清男女,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
“何十三。”
它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心脏一缩,喉咙发干,依旧保持沉默。
那声音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应,继续用那种平直的、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进耳朵里:
“看来,‘博物院’那些冠冕堂皇的猎犬,已经用他们那套‘邪术温床’的陈词滥调找过你了。”
我捏着手机的指节瞬间绷紧!它知道陈雪!它知道刚才的对话!
“……七死换命,窃取亲族寿元?哼,肤浅,而且……效率低下。”那失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那只是失败者绝望的狂欢,是蝼蚁试图对抗天命的徒劳挣扎,注定被反噬吞噬,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它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森然而狂热,语速加快:
“真正的‘渡厄’,岂是那般粗糙不堪!”
“需寻七具命格相合、气血充盈之躯!非亲非故,方能绝尘缘,断因果!”
“于地脉阴煞交汇之极点,布‘逆夺造化’之阵!非简单杀戮,需在其生机最盛、灵识最清明之刹那,精准剜取心尖精血,剖出对应脏器,以秘法封存其未散之生机!”
“眼、耳、鼻、舌、身、意、魂窍!七魄对应之基,一一夺之!”
“再辅以千年阴沉木为祭坛,引地底幽冥煞气冲刷七七四十九日,磨灭其残存意识,只留最精纯的生命本源!”
“最后……”那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以秘术将七份本源熔铸一炉,逆天改命,重塑炉鼎,方可夺舍重生,褪去凡胎,得大自在!”
“此乃真正的‘偷天换日’!岂是那等粗鄙的血亲献祭所能比拟?!”
这一番话,如同最阴毒冰冷的诅咒,一字一句钻进我的脑髓里!比陈雪那份模糊的残篇更加具体,更加血腥,更加骇人听闻!剜心取血,剖腹夺器官,还要保持受害者清醒?用阴木祭坛,引煞气冲刷?这他妈已经不是邪术,是彻头彻尾的、来自地狱的仪式!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冷汗浸透了我的衣服,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女人村……那些消失的女人……她们不是被献祭了寿元……她们是被……当成了材料?!被活生生地……取走了器官?!为了某个老怪物所谓的“夺舍重生”?!
“你……你到底是谁?!”我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经过处理的笑声,像是夜枭的啼叫。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钥匙’。”
这两个字像闪电一样劈中我!
钥匙!
它也知道钥匙?!小斌?!还是……我口袋里的笔记本?!
“你手里的东西,很有趣。”那声音继续说着,语气变得玩味而冰冷,“它很不稳定,也很危险。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博物院’的人想利用它找到他们想要的历史真相,而另一些人……则对它本身更感兴趣。”
“把它交给我。我可以告诉你,‘女人村’最后那些‘材料’的下落,甚至可以告诉你,是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不想为那些消失的人做点什么吗?”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用真相和复仇的可能性来诱惑我。
但我却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这东西,它对笔记本的描述是“不稳定”、“危险”,它想要!它和“博物院”不是一路的,但它同样危险,甚至更疯狂!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咬着牙,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什么钥匙?我什么都没有!”
“呵……”那声音轻笑一声,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会改变主意的。当你被‘博物院’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当你被它带来的‘麻烦’彻底吞噬的时候……你会来找我的。”
“记住,想找我的时候,去城南‘福寿’老旧货市场,最里面那家没有招牌的店,对暗处说‘七爷托我送点山货’,自然会有人接引你。”
说完,根本不容我再开口,电话直接被挂断。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索命的钟声。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冰冷失真的声音,还有那些血腥残忍的细节。
七具命格相合之躯……剜心取血……剖腹夺器官……逆夺造化……夺舍重生……
女人村……
笔记本……
钥匙……
真相……
无数的信息碎片像爆炸后的弹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搅动,切割着我的神经。
一方是打着学术旗号、追寻邪术历史的“博物院”。
另一方是精通恐怖邪法、觊觎笔记本的神秘势力。
而我,何十三,就像风暴眼里最微不足道的那粒沙子,被双方同时盯上,怀里还揣着个不知道是炸弹还是希望的玩意儿。
怎么办?
交给谁?
还是……谁都不交?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几乎要将我压垮。
我猛地转身,发疯似的朝着藏匿笔记本的那栋旧筒子楼跑去。
我必须拿到它!
现在,只有它了!
只有这块冰冷的、该死的、可能藏着所有答案的金属,是我唯一的筹码!
心脏在胸腔里疯狗一样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那条堆满垃圾桶的死胡同,肺部火辣辣地疼,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味。
脑子里全是那个失真声音描述的恐怖画面——活取器官,阴沉木祭坛,煞气冲刷,夺舍重生……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神经滋滋作响。女人村那些消失的脸,此刻仿佛都在冰冷的雾气里凝视着我,空洞的眼窝流着血泪。
还有“钥匙”!
它也知道钥匙!它想要笔记本!
我必须拿到它!现在!立刻!
那栋红砖剥落的筒子楼就在眼前,像个垂死的巨人。我手脚并用,几乎是撞开那扇虚掩着的、通往楼梯间的破木门,浓重的霉味和尿骚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顾不上这些了。我沿着黑暗逼仄的-->>楼梯向上狂奔,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回响,惊起了几声老鼠的吱吱尖叫。
杂物间!那个低矮的、窗户破了的平房!
我冲到那扇挂着锈锁的木门前,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硬纸板还堵着窗户,和我离开时一样。
没人来过?
我喘着粗气,用力掰开那块硬纸板,灰尘簌簌落下。缺口露出来,里面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
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尘埃瞬间将我淹没。我踉跄了一下,扑到那个堆满破烂的木箱前,双手颤抖着扒开上面油腻的旧工作服,朝最底下摸去——
空的!
我心里猛地一沉,冷汗唰地一下全冒了出来!疯狂地把里面的破烂全都刨了出来,旧报纸、生锈的工具、破鞋烂袜……扬起的灰尘呛得我剧烈咳嗽。
没有!哪里都没有!
笔记本不见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把它藏在这里面了!谁拿走了?!陈雪的人?还是电话里那个鬼东西的人?!他们一直跟着我?!他们看到了?!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几乎无法呼吸。唯一的筹码……没了!
我瘫坐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失真声音冰冷的嘲笑——“你会来找我的”。
完了。
全完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几乎要被这彻底的失败感吞噬的时候——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声,突然从……我身后堆放的破旧弹簧床垫方向传了出来!
我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猛地扭头,死死盯向那几张绷带外露、散发着霉味的破床垫。
嗡。
又一声!就是从那堆破烂里发出来的!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也顾不上脏和恶心,双手疯狂地掀开最上面那张塌陷的床垫。
下面堆着更多杂物,几个破麻袋,还有一捆烂得快散架的竹席。
嗡。
震动声再次响起,更加清晰!就在那捆竹席下面!
我的心跳得快要爆炸,手抖得几乎抓不住东西,用力扯开那捆腐朽的竹席。
竹席散开,扬起一片灰尘。
下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用脏兮兮的灰色雨布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嗡。
震动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我颤抖着手,解开雨布上系着的破绳子,一层层掀开——
黑色的金属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映入眼帘。
是它!笔记本!
它怎么会在这里?!谁把它挪了地方?!还他妈用雨布包起来了?!
我一把将它抓在手里,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但那轻微的震动却奇迹般地停止了。它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它刚才确实在震动!像是在……给我发信号?指引我找到它?
这鬼东西……它成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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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适应性同步完成……难道同步的是……这玩意儿能自己长腿跑了?!还是它能控制别人来移动它?!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天灵盖。我握着它,感觉像握着一条沉睡的毒蛇。
但现在,顾不上害怕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虚脱。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不管是谁移动了它,都意味着这里不再安全!
我把笔记本死死塞进怀里最里面的口袋,拉好拉链,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胸膛。然后手脚并用,再次从破窗户爬了出去。
重新回到巷子里,阳光刺眼。我靠着墙壁,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下一步去哪?
回好运来?老荣可能已经走了。而且那里也不安全。
福寿老旧货市场?去找那个“七爷”?自投罗网?
不行!绝对不能去!
笔记本在怀里沉默着,像个巨大的问号,也像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我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巷往前走,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两边是斑驳的墙壁和紧闭的门窗,这个世界看似正常,却处处透着诡异的裂缝。
路过一个岔路口时,旁边一扇低矮的、贴着“卜卦算命”红纸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干瘦得像骷髅、穿着脏兮兮道袍的老头探出半个身子,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声音嘶哑地开口,像是自自语,又像是冲我说:
“小子,印堂发黑,煞气缠身,怀里还揣着个不该揣的玩意儿……啧啧,七杀夺命局啊……往东走,或许能见水,水能暂时压一压你那冲天的死气……”
我猛地停下脚步,骇然看向他!
这老头……他能看出我怀里有东西?!还能看出我惹了杀身之祸?!
东边?见水?
是陷阱?还是……真的指点?
我现在看谁都像不怀好意,看谁都像藏着刀子。
那老头说完,也不等我回应,缩回头,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我站在原地,心脏狂跳。
东边……清远市东边有什么?有一条绕城而过的沧澜江,江边有个废弃的货运码头……
去不去?
赌一把?
现在没有任何方向,就像个无头苍蝇。
我咬了咬牙。妈的,反正横竖都是死!
我压低头,朝着城东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路上,我尽量避开主干道,专挑小巷子穿行,警惕地注意着身后和四周。怀里的笔记本安安静静,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
越靠近城东,周围的建筑越发破败,行人也越来越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江水特有的腥味和货物腐烂的气息。
废弃码头的轮廓出现在前方,锈迹斑斑的吊机像巨人的骸骨
silent地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江面宽阔,水流湍急,打着旋儿向下游奔去。
水……确实见水了。
那老头说的“水能压死气”是什么意思?跳江里就能暂时安全?
我站在码头边缘断裂的水泥平台上,望着浑浊汹涌的江水,心里直发毛。
就在这时——
怀里猛地一震!
嗡!!!
这次的震动前所未有的剧烈!烫得我胸口皮肤都像是要被灼伤!
我猛地把它掏出来!
只见那一直死寂的黑色金属表面,此刻竟然像是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惊人的高温!无数之前那种扭曲的、幽蓝色的符号疯狂地浮现、闪烁、流转,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它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激活了!或者说……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我惊恐地抬头四望——
废弃码头的各个出入口,不知何时,已经被十几個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防毒面具、手持冲锋枪的身影无声地堵死!
他们动作迅捷,战术动作专业冷酷,枪口齐刷刷地抬起,瞄准了我!
不是陈雪的人!也不是电话里那鬼东西的人!
是第三波!
笔记本在我手里疯狂震动、发烫,幽蓝的符号闪烁得如同濒死前的挣扎!
我被包围了!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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