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骑,在月轮的疆土上驰骋着。
他们的速度很快,跨着在这片土地上极为罕见的高头大马,向南方那座大湖狂奔。
为首的是一名银甲将军,坐骑白马上,悬着一柄长枪。
苍鹰依旧在他们上空巡视着,不断发出鸣叫。
两千骑的前方,是一道山谷,山谷前,矗立着一座军寨。
这是霜戎北三寨正中的寨子,此时驻守着近七千兵马。
此时此刻,在苍鹰的不断示警下,寨中已不断有士卒列阵而出,试图阻截这支气势汹汹的骑兵。
“宁人援兵……真的来了。”
霜戎将领咽了一口唾沫,环顾四周,看着已然陆续从寨中列阵出的三千人,心里有些没底。
“快、快出来,结阵!”
他不断催促着守军出寨,于山谷口快速布防。
两千兵马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面对霜戎匆忙结下的盾阵,完全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将、将军,大帅不是说,大宁来的援军,是蜀地各地拼凑而成的州军吗?”
有亲兵哆嗦着道:
“可为什么,他们举的,是雪满关的军旗?”
以谭尘为首,两千骑兵如同一条呼啸而来的雪龙,直冲霜戎步阵而来,狰狞而凶猛,一往无前。
寨中大门依旧敞开着,士卒们还在不断向外涌出,略显杂乱臃肿,而雪满铁骑,此时却即将冲到阵前。
“停下,关寨门,别再出来了!”
霜戎将领匆匆下令,抓紧时间规整出来的队伍。
四千人。
匆忙结阵的四千步卒。
那么短的距离,已经没有再让已方骑兵提速的空间了,只能凭步卒结阵硬扛。
谭尘看着对面,那匆忙中错漏百出的盾阵,不屑地勾起了嘴角。
他高高举起手,随后挥下。
“放箭!”
被抽调而来的这两千骑,七百为王府亲军,一千三为雪满精锐铁骑,骑射能力俱为一流。
尽管是在冲锋的过程中,依旧能弓如满月。
“咻——”
百道箭矢如流星,射中了前排的霜戎士卒,令其纷纷倒地。
“顶上!”
霜戎将领高声喊道。
又有百人举着大盾上前,补上了盾阵的缺口。
大盾后,正是矛阵,以前排大盾为阻隔,以长矛为杀伤,这是短时间内对抗骑兵最好的办法。
四千步卒硬生生以血肉之躯堵死在这山谷口,妄图阻拦雪满铁骑的步伐。
然而……
谭尘紧握住了照胆,以自身为战阵之矛,提速来到了最前方,郭卓护卫其后。
两千骑开始了变阵,成为了锥型。
在这个单兵实力极强,将领个体实力强悍的时代,骑兵主将,往往会选择以自身为凿阵矛尖。
这样做的好处是,他自身实力足以将对方军阵凿开口子,打开空间,由身后骑兵将突破口撕开,以点及面,将敌阵一冲而散。
主将亲自以矛头陷阵,对这支队伍士气的提升,也是巨大的。
真正的精锐军队,自上而下,自主帅而至小卒,无一惧死,皆以死战为荣。
谭尘轻呼一口气,眼神沉静下来,无喜无悲。
“随本将,冲阵!”
“喏!”
两千铁骑紧跟银甲之后,各自握紧了马槊,目光坚毅。
四千霜戎士卒持盾于谷前,紧握着武器的手,在轻轻颤抖。
这就是威慑力,长年驻守于雪满关的这支军队,对霜戎人来说,比那定北军更为恐怖。
近了,近了。
终于,谭尘冲锋到了盾阵之前。
身后有风刃划过,前方大盾如纸片般破碎,又将其后的三名士卒切成粉碎。
谭尘手持照胆,冲进了战阵,长枪所过之处,无一击之敌。
其后,郭卓风刃缠绕刀柄之上,继续扩大着这道突破口,随着谭尘的身影继续突进。
再之后,两千铁骑的战马跨过了霜戎的大盾,马槊挥舞之下,踏破了目光所及的所有敌军。
马蹄踩碎了霜戎士卒的胸膛,马槊砸裂了他们的脑袋,哀嚎哭喊声,不绝于耳。
雪满铁骑紧跟着前方那道银甲背影,不断冲锋着,扫平眼前的一切。
不到半刻钟,这两千铁骑就已然完成了突围,如海浪般将霜戎战阵倾覆。
谭尘勒马停下,回过头,望向那道被自已踏破的防线,以及惨叫声四起的战场,轻轻一笑。
对他们来说,所谓的霜戎精锐,与普通士卒,无甚区别。
“乌合之众罢了。”
“将军,不如我们掉头回去,再冲他们一阵,只需再冲一下,他们就垮了!”
有士卒高声道。
谭尘摇摇头,道:“不必,抓紧时间南下才是。”
“是。”
士卒拱手领命。
一千余骑,继续南下。
死伤,自然是有的,可在此时异国他乡的战场上,一条生命的逝去,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过了北三寨,再往南走半日,便是月轮海。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山谷,想要再度狂奔时,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片乌云。
谭尘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三千人。”
郭卓轻声道。
谭尘点了点脑袋。
远处,三千身披甲胄的霜戎骑兵,正是波运部清早派来北三寨的战士。
他们也发现了对面这支装备精良的骑兵,看到了那明显迥异于雪原的铠甲。
骑兵,对骑兵。
霜戎军已经展开了行动,约一千骑出阵,绕向侧面。
另外两千骑已然蹬起了马蹄,准备提速。
这是想把谭尘这支大军一口吞下。
“呵呵……”
谭尘笑了笑,回头,望向身后的战士们。
雪满铁骑们也笑了,声音很大,很是肆意。
“碾碎他们。”
谭尘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位战士的耳朵里。
“喏!”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他们这一千余骑,是孤军,也是死士。
自从他们作为先锋,踏入这片土地上时,他们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已。
当然,仅凭眼前这三千骑,想要拿下他们,也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雪满铁骑,开始了冲锋。
没有振奋人心的口号,他们每个人都沉默着,握着武器,肃杀向前。
不过三千蛮夷尔。
……
“杀——”
五百甲士冲向了叶榆寨北寨墙,攀附云梯,登上了这道寨墙。
他们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缺口,屠戮着山民守军的生命。
东面寨墙,同样如此。
西面南面两道寨墙,波运也派出了他的亲兵,发起了一锤定音的夺门之战。
西匍说的没错,寨墙很宽,五百甲士舍命登墙,多线进攻,李泽岳总有力所不及之处。
让山民们跟这支百战老卒对战,实在是太过困难。
寨墙已有很多处被突破了,口子破了好些,山民们已经有些堵不住了。
剑光不断在寨墙上闪烁着,每一次出剑,必夺去一名霜戎甲士的生命。
可他出剑的速度,还是比不上防线被撕开的速度。
“呜——”
而旁边那西寨墙,是唯一一道没有九品高手坐镇的寨墙,也是波运坐镇进攻的寨墙。
李泽岳远远望去,那里,防线已然岌岌可危,口子越裂越大,不断有甲士攻上寨头,山民们簇拥而上,却挡不住凶恶的敌军。
可忽然间,似乎有风刃作响。
一道白袍不知何登上了西寨墙,金环相击,玲玲作响。
袖袍舞动间,铠甲破裂,血液喷涌,头颅四飞。
娇艳的脸庞上沾染几丝血迹,更显妖娆。
圣女的手白嫩而柔软,为师兄洗拭长发时,轻柔细腻。
她说她不过只是有着自保之力,可那只手拂过铠甲,敌人那瞬间凹陷下去的胸膛,却不会说谎。
“圣女……”
寨墙上,山民们的眼红了,那不是眼泪,而是愤怒。
他们认为,是自已的无能,才让圣女那洁净的白袍上,沾上血腥。
“杀——”
沐素只不过是个八品,凭一人之力,又如何能真正阻拦已然登上寨墙的上百甲士?
在她如神女下凡,抹去二十人生命之后,在真气转换的间隙,霜戎甲士终于靠近了她的身子,高高举起了战刀。
有山民上前,挡下了这一刀,胸膛破碎,血液喷涌而出。
那是热血,染红了沐素的半边白袍。
沐素看见了那死去山民的眼神,似乎是满足。
仿佛在说,他这被神山护佑的一生,终于为圣女做了些事情,值得了。
沐素一掌轰碎了那霜戎甲士的胸甲,身体直接爆裂开来。
风刃挥舞间,似有眼泪裹挟其中,转瞬即逝。
下一刻,沐素的身后,有十数山民上前,将圣女挡在了他们身后。
在他们眼中,自已才是战士,圣女本就该高座于神座之上,圣洁而伟大,不应落于人间。
李泽岳咬紧牙关,身形腾空而起,剑光于手中大亮,向西寨墙挥去。
又是一记断云,划破了将登上寨墙的五十霜戎甲士脖颈。
西寨墙压力大减,众山民重新开始挽回颓势,建起防线。
沐素回望一眼,只见师兄脸色煞白,已有真气不足之兆。
然而,李泽岳收剑入鞘,从寨墙上捡起不知谁丢下的一柄战锤,高举着撞入刚爬上寨墙的甲士身上。
一锤之下,三人直接倒飞而出,掉下寨墙。
李泽岳狠狠拽下头盔,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挥着战锤,冲向敌军,如入无人之境。
他终于舍得放弃他那剑仙人设了。
远处,西匍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又是啥?
正观察着,西匍好像听见了什么,回头向北方望去。
千余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是身着雪亮铠甲的一千余骑兵。
一千余,此时看来,约莫着一千人刚刚出头。
他们的甲胄有些破碎,鲜血干涸其上,明显是刚经历一场惨烈的厮杀。
可他们战意依旧昂然,每个人的战马侧,都悬挂着几颗黑不隆的东西。
一千余骑自北方而来,势如雷震。
李泽岳看见他们了,看见那道冲锋在最前的银甲身影。
他心中没有振奋,没有喜悦,只有……淡淡的悲哀。
一千余骑。
经历恶战之后,仅剩了一千余骑吧。
李泽岳举起战锤,向西指去。
谭尘远远地望见了伫立在城墙上的那道身影,也得到了他的指挥。
一千一百骑,开始向西冲锋。
山民守军看见了,霜戎战士看见了。
那一千余骑都从马背上解下那悬挂着的黑色东西,向霜戎大军扔去。
一个又一个,人人都有。
那是霜戎骑兵的人头。
人头滚滚,大好头颅,如流星般划过上空。
波运已经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那都是他麾下的儿郎。
两千雪满铁骑出十万大山,先破四千步卒军阵,再破三千骑兵,以斩获两千大好头颅,为战死的兄弟们送行。
如今,他们又收到了军令。
他们看到了西寨门前,那杆霜戎将旗。
将旗之下,是波运。
他以五千兵马攻西、南两座寨门,在连番消耗与分兵之后,如今他身旁的,只有两千。
谭尘率麾下已然奔袭了一天,经过两次苦战的战士,再度发起了冲锋。
“拦住他们!”
西匍连忙下令。
然而,身旁的副将连连摇头:
“大帅,您才是大帅啊。您身边,除了奴隶兵,也就只剩两千亲军了。
现在分兵,你猜那蜀王要你的头颅,还是要波运的?”
西匍沉默片刻后,还是道:
“不能由这宁人一千骑在此耀武扬威!”
“大帅,您看清楚,这他娘是一千雪满铁骑!”
副将指着那支奇兵,高声道。
此时此刻,谭尘已率骑兵,攻入了波运的中军之内。
波运这支号称精锐的霜戎军队,在遇到谭尘这一千骑兵之后,坚持了……差不多十息。
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结阵,那杆照胆便已然刺到了他们面前。
“大帅,鸣金,撤吧!”
副将苦苦劝着西匍。
西匍咬着牙关,道:“不能鸣金,来不及了。
直接撤。”
“直接……”
副将一阵哑然。
“波运完了,叶榆寨士气大振,天知道那蜀王会不会带大军出寨反攻。
你还没看清楚吗,这一千骑兵现在都他娘无敌了!”
于是乎,在谭尘一千骑出现之后的诡异战场上,不明白情况的霜戎军依旧在攻寨爬云梯,波运的中军被谭尘插入,而西匍……已然开始了悄悄撤军。
乱成一团的战场上,一千骑踏碎了西寨门中军,如银浪般,直奔那杆帅旗而去。
波运被亲兵送上了大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只能携数十亲军逃窜。
一杆照胆,一匹白马,一袭银甲,出现在他的身后。
只是一枪,便洞穿了他的胸膛,谭骠骑再擒敌将。
承和二十年十二月中,雪满关骠骑校尉谭尘,率两千精骑入月轮,过三关,斩双将,解叶榆寨之围,救蜀王于危难之间。
后,月旦阁有评,
渝州谭家麒麟子,照胆飞将榜眼郎。
古之忠义,莫过于勤王护驾。
承和二十年,大战四起,谭校尉屡立战功,数擒敌将,年轻一代将领,无人再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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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二,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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