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位参与过制定舒亨伯格计划的第一代天人组织成员以后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埃夫曼教授认为，抛开老格兰杰本人失忆、假装失忆等因素不谈，如果连舒亨伯格计划的早期创始人都说不出关于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半点有效信息，这足以证明舒亨伯格计划在老格兰杰活跃时期的全部内容就仅限于第一阶段，而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全部都是老格兰杰上一次进入冷冻休眠之后由其他天人组织成员补充的。其中，率领【欧罗巴】科考团队前往木星圈并主持了太阳炉建造工作、后与整个科考团队因蹊跷的事故而遇难的斯凯·艾克利普斯被列为头号嫌疑人，遗憾的是地球联邦这次也不可能再唤醒同一时代参与了舒亨伯格计划的其他人来问个究竟了。最后，无计可施的埃夫曼教授破天荒地想出了让麦克尼尔或刹那冒充拟变革者与veda交流的方案——他一口咬定veda在接触到来自变革者的脑量子波之后会有不同的反应。鉴于刹那乃是仍然不受地球联邦信任的天人组织成员，这一机会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麦克尼尔身上。

麦克尼尔赶到埃夫曼教授的办公室时，年事已高的老人仍在专心致志地审阅ms的设计图。见麦克尼尔到访，老人高兴地起身迎接，说自己已经从其他在场的a-laws技术军官口中得知了麦克尼尔终于有所进展的好消息。

“教授，我终于知道舒亨伯格计划的全貌了，而且——”

“先不急，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你的收获。我比较好奇的是，跟veda交流是什么感觉？那几个拟变革者说，他们的意识回到veda里就和回家一样。”一旦谈起自己感兴趣的事，老态龙钟的埃夫曼教授仿佛一下子年轻了50岁，他有些佝偻的后背也挺直了不少，“嗯……你不是拟变革者，肯定不会有同样的感受。”

“……平静。”

“平静？”老人愣住了，“是平静吗？这和你们两个互相用脑量子波交流时的主观感受非常接近……我们当时对脑部活动的分析结果表明，这种交流过程有效地抑制了大脑部分区域的兴奋程度，其结果是受到影响的人更不容易做出对抗性的决策。”

“是的，我只感到难以言表的平静和安宁。在我的意识进入veda的那一刻，我几乎忘掉了自己原先的目的，变得只想在veda的引导下见识它愿意向我展现的一切。”麦克尼尔不假思索地说，他回味起自己的感受时总觉得那和被利邦兹·阿尔马克控制的区别不大，“埃夫曼教授，我想这应该就是舒亨伯格准备的秘密武器了。他用来化解世上冲突的办法，不是让天人组织用炮口瞄准所有想要制造冲突的人，而是要把这念头直接从大家的头脑里剥夺。”

“原来如此，怪不得利邦兹·阿尔马克始终声称他在执行舒亨伯格计划……”老人对麦克尼尔带有过多主观偏见的评价不以为然，他也不会轻易地把利邦兹的阴谋和人类在双太阳炉系统产生的gn粒子刺激下发生的进化混为一谈。“这样一来……不，还是说不通。”发现自己的思维又进入了一个误区的老人有些费解地抓着打理成宫廷假发样式、令许多早早地永久秃头的同龄人羡慕得要命的花白长发，继续思索着他在舒亨伯格计划中发现了漏洞和明显得不能更明显的自相矛盾之处，“天人组织的使命，理论上该在三大国家群以un为中心建立军事同盟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即便身为监察者的亚历杭德罗·科纳和身为拟变革者的利邦兹确实【叛变】了，考虑到他们的行为有助于建立地球联邦，veda应该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们而不是继续向天人组织发送trans-am爆发模式、双太阳炉系统等一系列有助于天人组织继续挣扎下去的机密技术资料。”

“此外，把双太阳炉系统资料发送给和地球联邦为敌的天人组织也就意味着，veda更希望世上第一个拟变革者能在天人组织之中产生。”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打趣说，即便veda始终帮助天人组织，埃夫曼教授却还是在没有veda协助的情况下自行开发了trans-am爆发模式和不那么完美的双太阳炉系统，看来veda最大的失误是没有在舒亨伯格计划正式启动之前铲除掉埃夫曼教授。“事实再清楚不过了，教授。伊奥利亚·舒亨伯格在进入冷冻休眠之前并没有完整地设计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舒亨伯格计划的三个阶段，他只重点考虑了第一阶段，或者说他认为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也应该由天人组织发挥主要作用。”

“那么，目前在第一阶段中期以后和第二阶段把天人组织排除在外的这个版本的舒亨伯格计划说不定是利邦兹·阿尔马克设计的。”话音刚落，思维敏捷的老人就马上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错误，“……不，我又想错了。你看，人哪，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我年轻的时候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嗯，如果修改之后的计划是利邦兹制定的，那么按照原来以天人组织为中心的计划，他只需要继续担任天人组织的高达驾驶员和下两代高达驾驶员的导师，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最早的变革者们聚集在自己身旁、轻松地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主导人类世界的命运。”

亲手送利邦兹最后一程的白骑士ms中队前任中队长翘起了嘴角，他还在试图理解自己从veda那里获取到的关键情报。“我们都知道，克鲁吉斯战场上的那次对视永远地改变了刹那和利邦兹的命运。从那一天开始，利邦兹每时每刻都想要成为主宰全人类命运的神明。”

“没错，但他要是继续留在天人组织工作，同样有机会实现他的野心。”

“您是指，像我现在这样？”

“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埃夫曼教授一直想方设法避免在麦克尼尔面前谈到地球联邦高层对待变革者的态度：无论从哪一方的角度来看，a-laws在麦克尼尔刚刚处理了冯恩叛逃的余波、阻止天人组织和地球联邦当场开战后的处置措施都很难称得上公平，尽管一部分a-laws高级将领坚称这是由于麦克尼尔也需要为未能防范冯恩叛逃承担一定的责任（按照这一标准，允许aeug作战部队先行赶往【天人号】周边战场的亚瑟·古德曼准将无疑该被立即逮捕入狱）。“……这背后的秘密相当吸引人，但我们可能永远没机会知道利邦兹·阿尔马克都在考虑些什么了。另外，2号veda和【天人号】，或许也不在早期的舒亨伯格计划考虑范围内。”

“但我们必须对天人组织过去的内部凝聚力保持应有的尊重，教授。舒亨伯格的原始计划也许并没有涵盖计划准备和执行过程中可能遭遇的种种意外和危机，真正扫除这些阻碍的是当时的天人组织成员，而他们选择了把自己的贡献归功于舒亨伯格留下的那些似是而非的预言、让日后的继承者从最开始就相信舒亨伯格是无所不知的。”很快说服自己忘却了被关押期间其他不太愉快的经历的麦克尼尔言之凿凿地对老人说，马尔科姆·格兰杰上次来拜访时也认可了他的猜想，“世上本没有什么先知，有人愿意站出来扮演人们心目中的先知，而人们也心照不宣地相信这台上的演员就是主派遣的使者。”

即便一代又一代天人组织成员想方设法维持组织内部对于舒亨伯格计划的信念，天人组织和第一监察者集团中依旧涌现出了许多叛徒，埃夫曼教授有些无奈地想着。利邦兹·阿尔马克决定背叛和篡夺舒亨伯格计划也只是最近十几年的事，但科纳家族却似乎早在一百多年前就为此做准备了。第一监察者们各怀鬼胎几乎是可以预料的，那些仅凭运气和血缘关系就继承了先人事业的继承者或许无从理解他们的长辈投资天人组织和舒亨伯格计划的初衷。当然，只要负责执行计划的天人组织内部分歧不算太严重，第一监察者的野心对计划的危害也并不明显，这还要归功于veda直到一百多年前仍倾向于用极端手段消除不稳定因素——太阳炉建造工程结束之后，veda对不稳定因素的打击力度便有所下降，这或许也是以前稍有脱轨就会被铲除的拟变革者打响了反叛第一枪的原因之一。

“让我再想想……veda完全有能力分析出谁更可能发动叛乱，过去天人组织也是凭这个到处杀人灭口的。如果他们不再使用极端手段维持秩序，也不该对内部的隐患视而不见，除非……”想到这里，埃夫曼教授眼前一亮，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新猜想告诉了麦克尼尔，“veda准备了一个专门用来诱导潜在叛徒、不公开但可以被这些人稍加思索后考虑到的方案。即便一切不幸按最糟的局面发展，就结果而言，舒亨伯格计划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利邦兹·阿尔马克没有早点把您铲除或是招募您加入天人组织，真是他最大的失误。”麦克尼尔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因为老人所描述的真相竟与他结合老格兰杰的讲述和自己在veda内部获取的信息所推测的结论大致相同。不幸中的万幸是，埃夫曼教授暂时还没能从表象中抽丝剥茧地发现麦克尼尔等人在铲除利邦兹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利邦兹以为自己和整个天人组织会在第一阶段中期成为用来吸引全世界火力的工具和弃子，而他不像我们所认识的这些天人组织的朋友们那样淡定；至于毕赛德·佩恩，那就只是个想要用一己之力挑战全世界的疯子。好在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现在我们还是来谈谈舒亨伯格计划的第三阶段吧。教授，格兰杰先生那些对外星生命的描述不是幻想故事……当年，负责建造太阳炉的【欧罗巴】科考团队确实在木星圈遇到了存在形式与地球上任何已知物种都迥异的外星生命，那也是他们只来得及建造了5个太阳炉就不幸全体遇难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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