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沉舟又恢复了以往冷毅内敛的样子。
“你看什么?”陆沉舟发现媳妇盯着他看。
“没什么,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看样子是真忘了。
“没有什么事,走吧。”
二叔送他们去车站,爷爷奶奶站在大门外,驶出去一段距离了,二老还在。
隔天中午,就到达了市里。
许淮宁打算先去店里看一看。
陆沉舟不这样想,旅途劳累,还不如先回家休息,店就在那里,今天和明天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又跑不了。
“行,听你的。”
许淮宁确实是累了,到家是爬床上去了,脚还是沉舟帮洗的。
“你也休息会。”
她是身累,男人是心累加身累,累的程度不亚于她。
“我去销假,已经耽误时间太长了。”
“不急在一时,听我的,休息一个小时也能缓解一点。”
陆沉舟真在许淮宁身边睡了一个小时,睡醒后才去销的假。
不知不觉,许淮宁已经六天没去制衣店了。
门帘一挑,张秀秀的礼貌用语就响起了,“你好,欢迎光……许姐,你回来了。”
“嗯。”许淮宁把包放下,先喝了一口水。
王临风正在裁剪衣服,大剪子咔嚓咔嚓很有节奏。
许淮宁站在他身边。
“回来了?”
“嗯,这几天辛苦你了。”
“帮个小忙而已,我这个人随性,不喜欢束缚,就当外出找灵感了。”
说的轻巧,一个随便设计一款衣服,动辄上千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在一个店里待六天?
许淮宁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王临风,“事先说好的,你这几天的工资。”
王临风只拿了两张,把信封推了回来,“这就够了,我买烟。”
“表哥,你这话谁信啊?在别的地方,凭你的身价,半天都不止这个数。”
还是许淮宁第一次喊表哥,王临风很惊讶,但听起来就是舒心。
“你也知道我是表哥,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好了,我走了。”
王临风是一生不羁爱自由的性子,许淮宁尊重。
张秀秀问道:“许姐,你刚才喊王临风什么?”
“表哥啊。”
“是真表哥吗?”
“嗯,真表哥,我妈和他妈是亲姐妹。”
许淮宁已经大方承认了,孙少兰对不起她,不能归咎于别人。
这天,店里突然走进门一家三口。
张秀秀赶紧迎上去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女同志说:“我们不做衣服,我们找许女士。”
这样的称呼是从南方人开始的,北方现在还叫同志。
许淮宁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我姓许,你们是来找我的吧?”许淮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指缝还沾着几根彩色丝线。
一家三口奇怪地组合——男人像棵笔挺的青松,女人却柔得像垂柳,中间夹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脚够柜台上的碎布头玩。
温婉女子突然上前两步,眼睛亮晶晶的,“冒昧地问一下,你和陆沉舟是什么关系?”
“沉舟是我爱人。”
这句话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女子一把抓住许淮宁的手,抓的人生疼,“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她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把许淮宁弄的手足无措。
小女孩被母亲的哭声吓到,缩进父亲怀里。
硬汉模样的男人轻轻拍着女儿后背,声音温和,“挽舟,别吓着孩子和……弟妹。”
“我叫陆挽舟。”女子终于松开手,用袖口抹了把脸,“沉舟是我弟弟。”
她拽过丈夫,“周志强,我爱人。这是我们家丫头,小名穗穗,麦穗的穗。”
穗穗从父亲腿边探出头,突然脆生生喊了句,“舅妈好!”
又飞快缩回去,只露出一双笑成月牙的眼睛。
可爱极了。
许淮宁膝盖一软,扶着柜台慢慢蹲下,问小女孩,“穗穗今年几岁啦?”
“六岁半!”穗穗伸了六根手指,半个怎么伸她迷茫了,惹得大人们都笑起来。
“我是看了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找过来的。”
因为部队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不能随便透露,联系方式就改成了制衣店的许女士。
许淮宁让他们坐,也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情况。
他们现在居住在深市,一家四口,一儿一女,儿子才两岁,路上不方便,朋友帮着照顾。
“姐姐姐夫,那这样吧,咱们出去吃饭,下午一起回家。沉舟要是知道你们回来了,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一母同胞就两个,这么多年没有消息,这不算惊喜,什么算惊喜。
“弟妹,你平时怎么吃饭?”
许淮宁指了指张秀秀,“都是秀秀出去买,在店里吃。”
陆挽舟看了看周志强,“志强,咱也不出去吃了,你去外面买点回来,咱和弟妹一起吃。”
“那行,穗穗你跟着妈妈,我去买吃的。”
大姑姐一家千里迢迢过来,再让他们买吃的过意不去,陆挽舟拍拍她的手,“都不是外人,让他去。”
周志强半个小时就回来了,从饭店打包了四个菜和四碗米饭。北方人习惯吃馒头,又带了两个馒头。
下午四点多钟,店铺提前关门,许淮宁带着大姑姐一家回部队。
许淮宁和陆挽舟坐在一起,这是弟弟工作的地方,陆挽舟一直看着窗外。
“弟妹,这里很偏僻呀。”
这里,不能和y市相比,更不能和深市比了。
“是有点偏僻,离市里还有几十里。”
“弟妹,辛苦你了。”
“还行,不辛苦。”
许淮宁的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她下意识地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陆挽舟看着她,心里有些酸涩。她这个弟妹,年纪不大,却比许多人都要坚韧。
“弟妹,你怀孕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
“弟妹,你月份大了,就好好养胎吧,别总惦记着店里的事了。”陆挽舟忍不住劝道。
许淮宁笑了笑,语气温和,“姐,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再说了,店里的事不操心不行,现在正是旺季,得抓紧机会。”
陆挽舟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她,只好说道:“那你也别太累,有什么事就让沉舟去做,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你一个孕妇忙前忙后的。”
提到丈夫陆沉舟,许淮宁眼神又柔和了几分,“他在部队里事情多,我不想让他分心。”
许淮宁来自农村,她有一定的承受能力,这点辛苦她能克服。
车子缓缓停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扶住了许淮宁。
“你今天下班早啊?”
“下午去师部开会,开完会直接回家了。”
“沉舟?”
“嗯?”
“你看看还有谁?”
陆沉舟抬头,他的目光直接越过许淮宁,死死钉在陆挽舟脸上。
“姐……”
这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沙哑得不成调。
陆挽舟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弟弟,眼眶瞬间红了。
许淮宁默默退开半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你受苦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剐在陆挽舟心上,她别过脸,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可陆沉舟过不去。
他死死盯着姐姐眼角细碎的皱纹,盯着她苦笑,这十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年那个爱说爱笑、会笑着揉乱他头发的姐姐,怎么就成了眼前这个历经沧桑的女人?
是他没用。
如果他早点找到姐姐……
“沉舟。”陆挽舟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饭桌上,周志强正笑着讲深市的见闻,陆挽舟时不时附和两句。
气氛看似融洽,可许淮宁注意到,陆沉舟几乎没吃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黏在陆挽舟身上,每一个动作他都注意着,看见姐姐喜欢吃什么,他立马夹过去。
“沉舟,”许淮宁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丈夫,“给姐盛碗汤。”
陆沉舟立刻起身去拿汤勺,他的手不稳,盛汤时还是洒了几滴在桌子上。
“姐,快吃。”
家里地方小,周志强去住招待所,陆挽舟母女住另一个卧室。
“星期天问舟会来住,其他时间这间卧室没人住。”
陆挽舟惊讶地问:“问舟也在这边?”
“她在这边上大学,大四下半年,现在开始实习,回来的少了。”
陆挽舟,“真好。”
陆沉舟把周志强送到招待所,又去服务社买了点零食和牙缸牙刷。
“穗穗,想不想看电视?陪着舅妈看电视好不好?”
姐弟俩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聊。
“舅妈,我看电视。”
“来,舅妈带你去。”
大手拉小手,一大一小去看电视去了。
陆沉舟问道:“姐,你活着,为什么这么些年都不联系我呢?”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不想联系家里人,你知道了,爷爷奶奶知道了,那两个人也会知道。谁知道他们还会想出什么样的坏心思?就当我死了。”
陆挽舟只想把那段屈辱的经历连根拔起,挖坑埋掉。
寻人启事上,要是y市的地址,她也不会联系。
“周志强对你好吗?”
陆挽舟怔了两秒,“对我好啊,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周志强找到乡下,亲手把她救了出来,不嫌弃她,还娶了她。
那个时候的周志强是爱她的。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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