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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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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那奇异的颤鸣余音未绝,仿佛在凝固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宣告终结的涟漪,久久不散,如同丧钟敲响。冥邺庞大的魔躯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剧烈痉挛起来,十数条蜷缩的触手猛地炸开,如同被无形的烈火灼伤的毒蛇,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抽打着四周的虚空,带起凄厉刺耳的破空声,将残留的祭坛石柱纷纷抽碎。魔气翻涌如沸水,裹挟着无数亡魂刺耳的尖啸与骨骼碎裂般的噼啪声,祭坛的黑色岩石在他脚下寸寸湮灭,化作一片污秽粘稠、散发着硫磺恶臭的泥沼,如同他自身命运的写照。他那燃烧的血瞳中,混乱与疯狂如暴戾的潮水般汹涌澎湃,却又被古墨垣那句如同神谕般的“该了结了”如冰冷的法则之锥般钉在原地,一丝属于“冥邺”的、模糊而痛苦的残影在沸腾的魔气深处剧烈挣扎、扭曲变形,仿佛溺水者徒劳地抓向遥不可及的水面,透出令人窒息、深入骨髓的绝望与不甘。

“不——!!”冥邺的嘶吼不再是破碎的低语,而是撕裂空间、震荡神魂的狂啸,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腐蚀万物的怨毒与滔天的不甘,如同濒死巨兽的哀鸣,震得祭坛四壁簌簌剥落,巨大的碎石如暴雨般轰然坠下,砸入魔气泥沼。那声音里,杀戮的指令与旧日的悲鸣、残存的人性痛苦地交织、碰撞,形成一种令人神魂欲裂、道心不稳的悖论冲击波,狠狠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与心神。魔气在他周身疯狂凝聚成无数扭曲哀嚎的鬼面,尖笑着、哭嚎着、诅咒着,如同地狱之门洞开,铺天盖地般扑向古墨垣,却在触及他身前三尺之地时,如同撞上无形的、绝对完美的琉璃壁障,无声无息地湮灭瓦解,只留下缕缕带着硫磺恶臭与怨念的青烟,徒劳地消散在空气中。

古墨垣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一动,依旧负于身后,却似有无形的丝线在无声地牵引着这方天地的法则脉络,掌控着生灭的权柄。他脚下的阴影悄然蔓延,无声无息地化作一片深邃流转、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星图,点点微光在污浊魔气与鬼火映照下倔强闪烁,如同远古星辰在回应他的低语,构筑起一片隔绝尘嚣、万法不侵的绝对领域。那沉静的目光穿透冥邺沸腾扭曲的魔躯,落在某个被无尽岁月尘封的片段——当年那个在剑观晨光中挥剑如虹、意气风发的师兄,眉宇间尽是少年英气,衣袂翻飞间尽是昂扬斗志,剑尖所指,尽是光明坦途。而今,却沦为业火焚身、怨念缠结、面目全非的狰狞魔骸。一丝极淡的、如同初春薄雾般的悲悯,如同投入万古不波的深井的石子,在他眸底浮沉,荡开微不可察的涟漪,转瞬又被那终结宿命、拨乱反正的决绝彻底取代,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凌清涯的剑气骤然收敛,如同受惊的银龙蛰伏,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银线护在身前,他牙关紧咬,汗水浸透鬓角,顺着刚毅的脸颊滑落,却强压下冲上前去救援的冲动,只死死盯着风暴中心那个如山岳般的身影,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司马南的金色光罩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她单手紧紧搀扶着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几近昏迷的凌清画,另一只手掐诀,体内本已不多的灵力如涓涓细流般顽强汇入护罩,唇边未干的鲜血衬得她眼神愈发坚毅如铁,眼底深处却燃起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希冀火苗,紧紧锁定着古墨垣。龙湛的折扇啪地一声紧紧合拢,扇骨上流转的符文光芒彻底黯淡如死灰,他喉结滚动,艰难咽下冲到嘴边的惊呼,目光在古墨垣那渊渟岳峙的身影与冥邺那疯狂挣扎的魔躯间急速游移,指节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扇骨上急促敲击,仿佛在心神中推演一场早已超越凡俗理解、关乎生死轮回、大道正邪的旷世棋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因果……了结?”冥邺的咆哮忽地转为凄厉尖锐、如同夜枭啼血般的呜咽,仿佛被无形的因果巨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魔躯中央猛地裂开一道深可见骨、横贯胸膛的巨大血痕,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鼻硫磺恶臭的黑液从中疯狂喷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污秽之河。那黑液落地即燃,化作一片幽蓝跳跃、散发着死亡冰寒的鬼火,燎原般迅猛扑向古墨垣脚下那片流转的星图。火焰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帛布般被灼烧得卷曲、焦黑,发出滋滋的、如同空间本身在哀鸣的声音,令人窒息的死亡与寂灭气息再度弥漫开来,仿佛要将那点象征秩序与生机的星光彻底吞噬,重归混沌。

古墨垣终于踏前一步。

衣袂无风自动,仿佛有宇宙之风自他身周吹拂。他抬起的右手并未结任何繁复印记,只掌心向上,虚托于空,姿态如同承接天地。

“归墟。”

二字轻吐,却如洪钟大吕,撼动乾坤,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改天换地、重塑法则的伟力,在这破碎的祭坛上轰然回荡。

掌心之上,一点混沌光晕悄然绽放,初时微如芥子,旋即膨胀为吞噬万物的深邃漩涡,如同宇宙初辟的奇点降临现世。那漩涡无声轮转,内里仿佛蕴藏着终结与起始的终极奥秘,冥邺周身沸腾的魔气、滔天的怨念、燎原的幽蓝鬼火、甚至是他那疯狂嘶吼所引动的空间涟漪,尽如百川归海,被一股沛然莫御、无法抗拒的至高伟力强行抽离、碾碎、同化,归于永恒的寂灭虚无,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留下。冥邺的嘶吼戛然而止,似被无形巨掌扼断咽喉,血瞳中癫狂与混乱寸寸凝固、褪色,如同燃尽的灯烛,庞大的魔躯如被抽尽所有支撑的沙塔,轰然倾颓、垮塌,溃散的魔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显露出魔气深处那具枯槁干瘪、几不成形、如同被风干了千年的残骸——那正是被无尽岁月与魔气蚀尽一切血肉、一切生机本源的“冥邺”真身,眼眶深陷如渊,空洞无物,唇齿间残留着最后一缕未散的、混杂着解脱与滔天不甘的无声叹息,随风飘散。

祭坛的震颤渐渐平息,唯余魔气彻底消弭时发出的最后嗤嗤轻响,如同垂死的呜咽,与众人粗重压抑、充满后怕与敬畏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古墨垣掌心的混沌漩涡徐徐收敛,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光点,悄然没入宽大的袖袍深处,仿佛从未出现。他垂眸,目光沉静如古井,投向尘埃中蜷缩的那具枯骨,袖袍轻拂,一缕清风凭空卷起残骸,将其送入祭坛崩裂的幽暗深处,归于无尽黑暗与永恒的沉寂,如同落叶归根。

“尘归尘,土归土。”

低语散入劫后余生的、空旷而冰冷的死寂,再无回音,只余断壁残垣、满目疮痍与一片仿佛被彻底洗净的、空旷的虚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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